他提笔写下一道密令,交予史超:“选三百精锐,伪装成商队,潜入北境查探契丹与西域残余势力勾结证据。务必活着回来。”
史超领命而去。
七月十五,西域联合议会如期召开。会场设在龟兹新城广场,搭起环形木台,中央立一面巨幅《西域舆图》,以不同彩线标注各国边界与交通要道。各国代表身着民族服饰列席,汉官则穿青衫儒袍,彼此揖让而坐,气氛庄重而不失和睦。
赵立宽登台致辞,声音洪亮:“昔者西域分裂,小国林立,互攻互伐,商旅断绝,百姓苦不堪言。今我周朝不以强凌弱,不以众欺寡,愿与诸君共建秩序,共守规则,共享繁荣。此非征服,乃共治;非统治,乃合作。”
他宣布成立“安西议事会”,每年春秋两季召开大会,决议重大事务,各国均有投票权,重大事项需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同时设立“监察使”,由各国推举德高望重者担任,监督政策执行,防止权力滥用。
最令人动容的是,他当众宣读了一份《民族平等盟约》,明确规定:无论胡汉羌狄,皆为安西子民;语言、信仰、习俗受保护;婚姻自由,不得歧视;女子亦可入学、从医、经商。
会场寂静片刻,忽有于阗公主起身,泪流满面道:“我生于王室,竟从未想过女子也能参政。今日始知,何谓光明。”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会议结束当日,八国君主联名上表长安,请求正式纳入周朝藩属体系,愿岁贡方物,永为屏藩。赵立宽婉拒“藩属”之称,改称“安西同盟成员国”,强调平等伙伴关系。
与此同时,史超的秘密部队传来捷报:他们在伊犁河谷截获一批契丹密使,搜出与龟兹旧贵族往来的书信十余封,内容涉及刺杀赵立宽、煽动叛乱、焚毁粮仓等阴谋。主谋竟是阿史那贺鲁的妻弟莫尔根,此人表面归顺,实则暗中联络草原势力,企图复辟突厥霸权。
赵立宽不动声色,命人将证据封存,暂不抓捕。他要在最合适的时候,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八月中秋,龟兹首度举办“团圆灯会”。全城张灯结彩,百姓携家带口走上街头。书院学子表演《丝路长歌》舞剧,讲述张骞凿空、班超定远、今日周军安西的故事。孩子们手持莲花灯,齐唱观音新作童谣:“月亮圆,丝路连,胡汉牵手笑开颜。”
就在万人欢庆之际,赵立宽突然现身钟鼓楼,宣布:“今夜,我们将见证一场正义的审判。”
鼓声三响,莫尔根及其党羽二十三人被押至广场中央。赵立宽当众宣读罪状,证据确凿,人证物供俱全。他并未处死众人,而是宣布:“你们背叛的不是我,是这片土地的和平。现判处终身劳役,在兴泽城外修筑防沙林,每日植树百株,直至死亡。”
人群哗然,继而爆发出欢呼。有人喊道:“这才是真正的仁政!既惩其罪,又给其赎罪之路!”
事后,阿史那云亲赴赵立宽府邸谢恩:“若按旧律,此等人必诛九族。您却只罚其身,保全无辜家人。我兄长若有您半分胸怀,龟兹何至于此?”
赵立宽摇头:“仇恨只会滋生更多仇恨。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能包容错误、允许悔改的社会。”
冬至前夕,第一艘满载丝绸、瓷器的商船自兴泽启航,沿塔里木河顺流而下,经米兰、且末,最终抵达鄯善。全程耗时仅十八日,比陆路快了整整十天。船主是个粟特老商贾,激动得老泪纵横:“百年了!这条水路终于活了!”
赵立宽站在岸边,望着远去的帆影,轻声道:“这只是开始。”
次日清晨,他收到观音来信。信纸墨香犹存,字迹娟秀:
“立宽:
见信如晤。
兴庆府稻谷丰收,书院扩招三百学子。我昨夜整理旧档,发现唐代一位西域女子将领的残碑,上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八字。我想,她一定也曾仰望过同一片星空。
你种下的树,正在发芽。
我也在写《西域女子列传》的第一章,主角是一位名叫阿依莎的织娘,她在战火中保护了十二个孤儿,用经纱纬线织出一座避难所。
等你归来,我会读给你听。
天寒,请添衣。
??观音”
他反复读了三遍,将信贴身收好。
一个月后,长安传来新旨:天子准其所奏,允其继续留守西域,统筹大局。另派副将镇守北疆,暂行防御之策。圣谕中有句话格外醒目:“卿在西陲一日,朕心安一日。”
赵立宽跪接圣旨,久久不起。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前方仍有雪山阻隔,沙漠横亘,未知国度静卧于地平线尽头。但他不再孤独。
因为身后,已有千万双眼睛在追随他的脚步;因为心中,始终回荡着那句诗:
“血染黄沙终不悔,只为苍生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