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茶水自取,您慢用哈!”堂倌喜气洋洋地去了。
此时,幕布光线骤亮,“清霄道人穆野”冠带飘逸,翩然登场。
他与“春娘”三次交锋,好似猫戏老鼠。“春娘”身形踉跄翻滚,色彩明艳的衣裙在幕布上凌乱不堪,引得台下阵阵哄笑。
戏至高潮。
一个身形稍小、色彩朴素的丑角皮影,被穆野擒住。
那是穆文。
场下声音变作愤慨,他们哄闹着:
“叛徒!”
“这种货色也配称男人?”
“啧,分明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穆文”软软跪倒,动作卑微。穆野递过一枚闪亮银锭,那丑角皮影双手接过,头颅低垂,浑身颤抖,似是感激涕零。
回到“春娘”身边的“穆文”,更是奴颜婢膝。小小的影人匍匐在地,为“春娘”捶腿捏肩。
同时,幕布一侧叠加上他内心独白的剪影:他捧着穆野给予的财宝,身影在光影中放大,贪婪而扭曲。
“哈哈哈哈!看见没?这就是当舔狗的下场!”
“呸!还算个男人吗!”
喧嚣声中,“穆文”蹑手蹑脚,将一条绳索套在了“春娘”颈上。
紧接着,便是“春娘”受刑。
终幕,万家团圆的喜庆光影中,“春娘”皮影跪在台心。
看客兴奋难耐,纷纷将果核掷向戏台。杂物砸在幕布声声闷响,仿佛真落在那身影身上。
有帮闲对身边少爷道:“公子您瞧,这戏编得妙啊,正所谓「牝鸡无晨,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这等妖女,合该有此报应。”
众人听他这番引经据典的剖白,虽听不大懂,却觉得格外高深解气,便跟着轰地一声笑开了,仿佛自己也成了知书达理的正人君子。
一片片叫好声将胥绾春包围。
她贝齿颤抖着。灯火通明,映着她眸中水光点点。
她在想,若是穆文在此,那张如三春般温润的容颜,可也会像她这样,覆上厚重的坚冰?那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唇角,是会抿紧,还是会依旧若无其事地扬起?
人在千夫所指时,再高傲的心,也会生出裂隙。
更何况,她本非心硬之人。
胥绾春缓缓起身。她感情麻木着,只呆呆地想,这里不欢迎她,还是离开吧。
她垂着脑袋,脊背佝偻着,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罪人。
忽闻一道清亮女声破开喧嚷:“青鸾仙子之事至今扑朔迷离,你们从不曾真正了解她,为何怨毒至此?”
声如泠泠清泉,涤荡满室浊气。
胥绾春蓦然回首,见一角鹅黄裙裾翩然。
她微怔:“桑郁?”
满堂喧哗骤歇,千百道目光落在那瘦小身影上。
有人嗤笑:“呦,谁家小娘子这般不知礼?男人们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
桑郁挺直背脊:“女子又如何?我虽力薄,可青鸾仙子这般人物,你们满堂儿郎谁能及得上半分?”
四下顿时嗤笑连连:“和她比?比不知廉耻?比谁更克亲?”
“不,比谁的小嘴……吃的男人多啊!”
哄笑声震得梁尘簌簌。
“你们!”桑郁喉间哽咽,“不知羞的分明是你们!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般作践……你们有什么资格骂她啊!”
方才嗤笑那人慢悠悠掸了掸衣襟,斜睨着桑郁,嘴角挂着一抹混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