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又过了几日。
“云水绣霓”依旧平稳地航行在苍茫云海之上。
云层之下,是西域广袤的土地。
若站在甲板上,偶尔能透过稀薄的云隙,望见下方连绵的土黄色山峦、干涸的河床,以及一些规模不大、透着古老破败气息的城郭轮廓。
而苏澜的情况,确实有了极大的好转。
他重伤虚弱的身体,在温夫人提供的墨绿色药膏持续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活力。
严重受创的内腑,那令人窒息的钝痛也减轻了大半,呼吸之间,虽然仍带着些许隐痛,相较以往已经好了很多。
这种恢复速度,甚至超出了严供奉与温夫人最初的预期。
严供奉再次为苏澜检查身体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也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他指间凝聚着冰蓝色的真气,轻轻按在苏澜的腕脉上,感受着那皮下血肉中蓬勃涌动、远超常人的生机。
他收回手,对一旁慵懒倚靠着门框、吞吐着烟气的温夫人微微颔首,道:“夫人,此子肉身根基之雄厚,恢复力之强,确远超同阶修士。看来,不全是药力之功。”
温夫人闻言,桃花眼波光流转,在那张日渐恢复血色的清秀脸庞上扫过,红唇在烟枪上轻轻一抿,吐出一缕青烟,沙哑笑道:“看来,咱们是捡到个宝贝疙瘩了。严供奉,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看咱们旅途寂寞,特意送来的‘惊喜’?”
她话语中的调侃意味十足,严供奉却只是垂眸而立,并未接话。
他们都只道是这少年天赋异禀,肉身天生强横,远非寻常洞明境修士可比。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具看似清瘦的身体里,究竟隐藏着何等逆天的机缘——那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以及源自上古真龙的血脉。
这两者,任何一种都足以造就一位绝顶天才,而两者叠加,带来的便是这种近乎妖孽的恢复力与潜力。
纯阳之体赋予他至阳至刚、源源不断的生命本源,真龙血脉则强化了他的筋骨皮膜,使其拥有堪比龙族般的坚韧与自愈能力。
锁气丸能锁住真气,却锁不住这强悍的生命之力。
而出乎苏澜预料的是,那位气息深不可测的严供奉,之后并未继续留在那间充当病房的狭小房间内看守他。
除了每日固定的检查时辰,严供奉的身影便很少出现。
苏澜初时还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便也释然。
自己如今身无长物,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暗器符箓;修为又被锁气丸彻底禁锢,形同凡人;身处这万丈高空的云舟之上,四面皆是虚空,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严供奉这等强者眼中,自己确实毫无威胁可言。
再加上温夫人有过特意吩咐,不必过于严苛,这才给了他些许有限的“自由”。
温夫人似乎料定他孤身一人在此,毫无傍身之力,为了活命,也为了那被扣下的神秘兽皮,定当不会做出什么愚蠢之事,害了自己。
苏澜虽时常能感受到,一种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倒也没有过多猜想,只将其当作是必要的监视措施。
毕竟,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逃犯”,能得到救治和容身之所已属万幸,对方保持警惕再正常不过。
这一日,清晨。
苏澜盘腿端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双目紧闭,试图屏息凝神,进入内视状态。
他能“看”到,那原本应该熊熊燃烧、散发出无穷生命力的本源道火,此刻却黯淡无光,只有豆大的一点微弱火星,仿佛风中残烛。
道火周围,原本源源不断、奔涌不息的真气,如今却被一层无形而坚韧的桎梏牢牢封锁,纹丝不动。
他集中精神,试图以意志力去牵动那被封锁的真气,带动其流转。
额头上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太阳穴传来隐隐的胀痛。
他能感觉到纯阳之体本源中散发出的丝丝热力,试图从身体深处渗透出来,融入真气,助其冲关,却每每被那层无形屏障阻隔、消弭。
一次,两次,三次……
真气始终如同沉睡的巨龙,蛰伏在紫府最深处,无法被调动分毫,更遑论运转周天。
“呼……”
良久,苏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
锁气丸的药效,果然非同凡响。
这等专门用于禁锢修士的丹药,其效力之持久,远超他的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