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带着哭腔,声音尖锐而破碎,“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她想说,是我不够好,是我不如别的女人有风情,才让你失控。
可这些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任何细节的描述,都是在用盐搓洗他们两个人的伤口。
于是,他们陷入了一场奇异的争吵。
“是我的错!”罗斌上前一步,想去握她的手。
“不,是我不好!”夏花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后退,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们争着将所有的罪责都背负到自己身上,仿佛谁能成功地将对方定义为“无辜”,谁就能获得一丝喘息。
这争吵里没有愤怒,只有比愤怒更伤人的、深可见骨的爱与愧疚。
终于,当夏花因为脱力而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时,这场争抢才宣告结束。
罗斌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再被躲开。
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妻子冰凉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客厅里只剩下夏花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罗斌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沉默了许久,然后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夏花……我们……我们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好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词。
“不,不是噩梦……是一场……离奇又糟糕的旅行。我们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看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风景。但是现在……”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对自己,也对她进行催眠,“旅行结束了,我们回家了。”
夏花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双眼红肿得像桃子。她看着罗斌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面寻找救赎。
“噩梦旅行”……这个比喻如此荒诞,却又如此精准。它为那个无法启齿的夜晚,提供了一个可以被共同接受的、封装起来的代号。
她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接受了这个契约。
罗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伸出双臂,将夏花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情欲,甚至没有过多的温存。
它更像两个在海难中幸存下来的人,在孤岛上寻找到彼此后,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对方,确认这不是幻觉。
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仿佛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互相证明“我们还在一起”。
他们是这场噩桑旅行中,唯一的幸存者。
也是,唯一的共犯。
一周后。
时间是最高明的疗伤圣手,也是最狡猾的骗子。
它用七个日夜的平淡,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包裹起来,沉入了记忆的深海。
罗斌和夏花,这对在那场风暴中险些倾覆的伴侣,非但没有沉沦,反而像两株被雷电劈过的老树,在焦黑的创口上,重新生出了更加坚韧的嫩芽。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场噩梦旅行”。
这个心照不宣的代号,成了一道封印,将所有的屈辱、背叛和恐惧牢牢锁住。
但失去过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珍惜。
他们的爱,不再是婚后温吞的溪流,而变成了带着劫后余生温度的岩浆,在平静的生活表面下,汹涌、炽热地流淌。
清晨的阳光,像碎金一样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卧室的地板上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