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之中,陆明远低声提醒:“陛下,太子近日常与几位宗室子弟往来密切,似有结党之嫌。”
朱允?眉头微皱,却未言语。
原来太子朱文奎虽已年过四十,性情却温和怯懦,素来畏惧父威。近年来见陛下雷厉风行,清算旧账,心中不安,常私下叹曰:“父皇这般翻案,岂非让祖宗蒙羞?”
几名心怀叵测的宗亲趁机蛊惑,称“天下本当承继永乐基业”,劝其“顺应人心,缓和局势”。更有甚者,暗示若陛下驾崩,应立即恢复“太宗”庙号,安抚北地势力。
这些话eventually传入朱允?耳中。
四月初八,恰是洪武三十一年发布传位诏书的同日。朱允?召集皇子皇孙于奉天殿,当众展示那份血书诏旨。
“你们可知,朕为何坚持今日集会?”他目光扫过众人,“因为这一天,太祖爷爷选择了我,而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太宗’。他相信仁政,不信强权;信民心,不信刀兵。”
他指向朱文奎:“你怕得罪祖宗?可真正的祖宗遗训,不是杀人夺位,而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朱棣做到了前两条,却毁了后两条!他废除新政,重启厂卫,迁都北地,耗尽民力??这才是背离祖训!”
太子跪地泣不成声:“儿臣无知,请父皇恕罪……”
“朕不罚你,”朱允?扶起他,“因为你也是受害者。从小读的书,都是永乐改过的《实录》;听到的故事,都是他们编造的‘靖难正义’。你能怀疑,已是难得。”
他环顾诸孙:“但从今日起,朕要你们每个人都去实学馆学习真正的历史。不准再称朱棣为‘太宗’,只能叫‘篡位者’或‘朱棣’。谁若违令,取消继承资格。”
众人凛然受教。
五月端阳,西域再传捷报:伪装商队的五位参军查明,那支“靖”字骑兵背后金主,竟是日本萨摩藩某浪人集团,借明朝内乱之机,企图扶持傀儡政权,获取贸易特权。幕后策划者“白翁”,真实身份为前元遗臣后裔,世代隐居琉球,妄图复兴蒙古帝国。
朱允?立即下令:“命福建水师封锁东海航线,缉拿倭寇船只。同时派遣外交使团赴日本幕府交涉,要求引渡‘白翁’及其党羽。若拒不配合,断绝一切贸易往来。”
与此同时,新军营首次实战演练在长城沿线展开。二十营精锐携带震山雷与野战炮车,三日内攻破模拟敌寨十二座,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机动与火力优势。边军将领纷纷上表,请求换装新式武器。
朱允?批曰:“装备可换,思想难改。凡申请列装者,须先派军官至实学馆学习三个月,考核合格方可拨付军械。”
秋七月,新版《明实录》初稿完成。书中明确记载:“洪武三十五年(即建文四年),燕王朱棣兴兵犯阙,篡夺皇位,改元永乐。建文帝出亡西南,潜修新政三十五载,终返金陵,澄清史实,重振纲纪。”
此书一经刊发,震动东亚。朝鲜国王遣使来贺,称“华夏正声复起”;越南阮氏王朝主动归还当年趁乱侵占的广西边境三村;就连远在吕宋的华人商会也联名致电,请求将《民意旬报》定期寄送海外侨胞。
这一年冬天特别暖和,几乎未见积雪。腊月廿三,小年夜。朱允?再次登上钟楼,手中提着一盏亲手扎制的莲花灯,灯面上用工整小楷写着:
**“阿禾,今年我来为你点灯。”**
他等着,直到夜深,却不见那抹红色身影。
朱七轻声道:“许是今年不来了吧。”
朱允?笑了笑:“没关系。只要灯还亮着,总会有人来看。”
他将灯悬于钟楼飞檐之下,随风轻晃,宛如星辰坠落人间。
远处,不知谁家孩童放起了河灯。一盏接一盏,顺着护城河漂向远方,灯火连成一片,仿佛银河倾泻。
朱允?望着那片光海,喃喃道:
“老师,您看到了吗?
道没有绝,光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