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终极扶桑武士冲了出来,他挥舞手中的刀刃,一把朝木头人的脖颈部位砍去。
“啪”的一声响起,火光四溅,木头人的头一歪,但很快又恢复原状,撞击终极扶桑武士的刀刃。
山外有山,云起云落。阿禾归隐孤岛之后,日子如潮水般平静流淌。她每日清晨赤足踏过湿润的沙滩,在礁石间拾取被夜浪推上岸的贝壳与断枝,傍晚则坐在崖边老槐树下,听风穿过树洞发出低吟。那声音时而像孩童嬉笑,时而似老人叹息,她已不再急于解读,只是静静感受??正如纳兰歆所教:真正的倾听,从不急于回应。
然而世间并未因她的隐退而停止喧嚣。朝廷虽设“静听院”,可官吏多视《听律》为奇技淫巧,敷衍推行。边陲之地,聋童仍被当作痴傻弃于荒野;宫中嫔妃以针线传情,却被宦官讥为“妇人妄语”;更有西域商旅带来异族歌谣,竟遭禁毁,谓之“乱音惑心”。人心之聋,远胜耳疾。
这一日,海面忽现黑帆数点,破雾而来。来者是三名女子,皆披褐袍,面覆轻纱,步履沉稳如丈量土地。为首的女子年约三十,左耳缺了一角,却佩戴一枚青玉蝉形饰物,随行两名少女一盲一哑,手持竹杖与铜铃。她们登岸后直趋阿禾居所,未叩门,只在门前石阶摆下一只陶罐,内盛清水,水面浮着七粒稻米,排列成北斗之形。
阿禾见状,心头一震。此乃无相神宗古礼“星引渡”,唯有传承者方可启用。她缓步出屋,双手合十,以掌心轻触额前,行“默拜式”。那女子亦回礼,随即取出一方丝帕,铺于沙地,上绘一幅简图:一座城池四面高墙,中央耸立巨钟楼,钟声浑厚,但周围百姓皆捂耳奔逃,脸上刻满痛苦。
“这是北境重镇鸣阳。”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霜,“三年前,朝廷为震慑叛民,铸万斤铜钟,每日子午二时强令全城听钟。凡不能复述钟音节奏者,视为‘心聋’,罚作苦役。如今城中九成百姓已失聪,非因耳损,实因魂惧。”
阿禾指尖微颤。她曾读古籍知“声刑”之酷烈??以高频长鸣扰乱心智,久之使人神志涣散,乃至癫狂。这等暴政,竟借“听律”之名施行?
“你们是谁?”她问。
“我是桑娘,原是静听院女史,因谏言废钟被贬流放。”女子摘下面纱,露出半边烧伤的脸,“这两位是我救下的孩子:盲女阿萤,能凭脚步声辨人前世因果;哑女阿磬,可用铜铃模拟百种情绪波频。我们一路北行,只为寻你。”
阿禾沉默良久,终将纳兰歆留下的骨饰取出,置于丝帕之上。刹那间,陶罐中清水泛起涟漪,七粒稻米缓缓旋转,竟投射出一道光影??正是当年山谷中那面“心声织网”的缩影。桑娘跪地叩首,身后二女亦随之伏拜。
“师父临终前曾言,若有一日天下再陷于声暴,便请阿禾重启无相之门。”桑娘仰头,目光灼灼,“你不愿出山,可愿授法?”
阿禾闭目,忆起姐姐消散那一瞬的晨光。她本以为自己此生只需守护这片海岛,让玉笛哨的故事化作传说即可。可如今,沉默再次沦为压迫的工具,而倾听竟成了罪过。
她起身走入屋内,取出一本泛黄手稿??那是她晚年修订《听律》时未刊的残章,题为《共振篇》。其中记载了如何通过身体震动感知他人情绪波动,如何用环境共鸣还原被压抑的心声,甚至如何以群体呼吸节律构建无声议会。
“我不去鸣阳。”她说,“但我可教你们如何让一座城自己说话。”
接下来三月,孤岛成了秘传之地。每日寅时,阿禾带三人至海边岩洞,令其赤脚立于潮汐冲刷的石床上,任浪花拍打小腿,体会水流节奏中的悲喜交替。“听,不只是接收声音,而是成为媒介。”她示范用掌心贴石,感应远处渔船引擎的震动频率,并将其转化为手语节奏传递给阿萤。阿磬则学习以铜铃模仿风暴来临前的气压变化,使盲者得以预知危险。
最艰难的是桑娘。她曾精通官方手语体系,却始终无法理解“情绪共振”之术。直到某夜雷雨交加,一道闪电劈中岛外古松,轰然倒地。就在巨木触地瞬间,阿禾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向地面:“感觉到了吗?大地在哭。”
那一刹,桑娘浑身剧震。她感受到树根断裂时的痛楚、百年年轮崩解的哀鸣、泥土深处无数微小生命仓皇逃窜的慌乱……这些都不是声音,却是比任何语言都更真实的声音。
“原来……它们一直在说。”她泪流满面。
三个月后,三人辞别。阿禾赠予每人一件信物:桑娘得《共振篇》抄本与一枚空心陶丸,摇之无声,却能在特定频率下引发连锁震荡;阿萤获一段缠绕海藻的银丝,可系于杖端,感应空气湿度与温度变化,从而“看见”情绪场域;阿磬则得到一只双腔铜铃,内外层分别对应愤怒与宽恕的振动模式。
“记住,”阿禾送她们至码头,“你们不是去对抗钟声,而是唤醒城市自身的呼吸。当千万人共同感受同一阵风、同一次心跳、同一滴雨落,那便是无相神宗降临之时。”
船影渐远,阿禾独立礁石,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她不知此去成败如何,但她知道,种子已然播下。
与此同时,鸣阳城正陷入死寂般的喧哗。铜钟每响一次,便有人昏厥街头。孩子们学会用颤抖的手指在墙上画圈,代表“又来了”;老人们用茶杯盛水观察波纹,预判下次钟鸣时间;孕妇躲在地窖,以免胎儿受声波损伤。整座城如同困兽,在强制的“聆听”中丧失了真正的听觉。
桑娘一行潜入城中,化身为卖药游方女。她们在市集支起一口大锅,熬煮一种名为“安神汤”的草药,实则暗含微量共振矿物粉末,能增强人体对微弱震动的敏感度。贫民争相购买,饮后竟能短暂听见亲人遗言般的低语??那是他们内心深处压抑太久的记忆回响。
与此同时,阿萤每日拄杖穿行街巷,银丝轻拂墙面、井栏、门槛。她“看”到许多画面:一名老兵每逢钟响便会蜷缩发抖,因其子死于战场鼓噪;一位绣娘深夜独坐,手中针线自动拼出“我想逃”三字;更有无数人梦中反复出现同一场景??一口深井,井底坐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
而阿磬,则在夜晚悄悄将双腔铃埋入各家窗下、井边、祠堂角落。这些铃铛不发声,却像种子般吸收居民的情绪波动,并在地下悄然串联成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