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下令:“整备车驾,明日启程。这一路,我不再避讳,光明正大走官道。我要让沿途州县都知道,有人犯下了何等滔天罪行,也有人誓要将其绳之以法!”
翌日黎明,车队出发。马寻骑在一匹青骢马上,身披紫袍,腰佩御赐玉带,身后跟着整整二十辆装载物证的骡车,每一辆都贴有锦衣卫封条,由全副武装的校尉押运。所过之处,百姓夹道观望,有人跪拜,有人哭泣,更有孩童捧着野花放在车轮之下,口中喃喃:“谢青天老爷替我们说话……”
行至潼关,忽闻前方鼓乐喧天。原来河南布政使司得知“国舅查案归来”,竟派出仪仗相迎,摆下酒席犒劳。马寻心知这是有人欲以礼遇软化其势,当即婉拒:“本官奉旨回京述职,不敢耽搁。若有心意,请转赠渭南饥民。”
话音未落,又有一队骑兵自洛阳方向疾驰而来,为首者乃大理寺少卿胡祯,持节宣谕:“奉旨,加封马寻为‘钦差总勘灾情兼理冤狱大臣’,秩正三品,赐尚方剑一柄,凡涉此案之人,无论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
全场哗然。
赵小勇激动得几乎落泪:“大人!这是……这是天子亲授生杀之权啊!”
马寻翻身下马,面向京城方向双膝跪地,双手接过尚方剑与诏书,声音哽咽却坚定:“臣马寻,誓以此剑洗冤狱,以此身护苍生,纵死无悔!”
自此,他的威望如烈火燎原,沿途官员无不震怖。有些地方官连夜开仓放粮,有些则主动上书自陈失职。就连原本态度暧昧的陕西按察使也紧急下令,缉拿参与掩埋尸骨的里正与衙役十余人。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抵达京师当日,马寻未归私邸,径直赴午门外候旨。半个时辰后,内侍传召,引他独入奉天殿偏殿。
朱元璋端坐龙椅,面容冷峻,案前摊开着那本血淋淋的原始账册。
“你可知,你呈上的这些东西,一旦坐实,便是动摇藩王根基的大案?”皇帝声音低沉,却不怒自威。
“臣知。”马寻跪伏于地,“但臣更知,若今日因畏惧动摇而隐忍不发,则明日天下皆将效仿。一人贪墨得利,百官争相仿之;一地欺君瞒上,四方竞相遮蔽。届时陛下虽坐拥万里江山,耳中所闻,皆谎言也。”
朱元璋久久不语,良久,才缓缓起身,走到马寻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你不怕吗?”皇帝问,“邓氏背后是谁?是秦王朱?。朱?是谁?是朕的儿子。你揭他的短,等于打朕的脸。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马寻直视天颜,毫无惧色:“若为保全一人颜面而弃万民性命于不顾,那这江山,也不配称‘大明’。臣若因惧死而不言,则愧对‘国舅’之名,更愧对太祖开国之初‘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之志!”
殿内寂静如死。
朱元璋凝视着他,忽然仰天长叹:“当年郭子兴辱我濠州之时,你说‘王者不当如此’;如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之际,你又说‘国舅不容魑魅横行’。马寻啊马寻,你倒是比许多男子更有肝胆!”
他转身踱步数圈,终下决断:“此案交由你全权督办。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协同办案,锦衣卫北镇抚司归你调遣。朕给你三个月时间,查清所有涉案人员,不论亲疏,一律依法处置!”
“唯有一条??”朱元璋猛然回头,“不准牵连秦王本人,除非有他亲笔手令或当面授意的确证。否则,便是你越界。”
马寻躬身领命:“臣遵旨。”
退出大殿时,夕阳正照在午门金钉朱户之上,熠熠生辉。周铮已在阶下等候,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如何?”
马寻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方黄绢,上面赫然是朱元璋亲笔朱批:“准奏。凡阻挠者,视为同党。”
“接下来。”他望着巍峨宫阙,声音轻却如铁,“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扳倒几个贪官。”
“我们要让整个大明知道??”
“即便是皇亲国戚的遮羞布,我也敢一把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