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一片静默。良久,老师轻轻握住他的手:“你知道吗?有时候放手,是因为爱太重了,舍不得让你一起坠下去。”
阿岩的眼泪终于落下。他小心翼翼地把黏土人放进一个小木盒里,又从口袋掏出一枚生锈的钥匙,放在旁边。
“这是我爸的车钥匙。”他说,“我一直带着。现在……可以放在这里了吗?”
老师含泪点头:“当然可以。这里不是遗忘的地方,是让记忆学会呼吸的地方。”
这一幕被记录下来,当晚上传至“心灵画室”的内部共享平台。安宁看到时已是深夜,她反复看了三遍,然后拨通了心理督导组的电话。
“我想调整课程体系。”她说,“增设‘告别仪式工作坊’。不是强迫孩子放下,而是教会他们如何带着伤痛继续前行??就像我们做的那样。”
挂断电话后,她翻开《朵朵的春天》,找到那张背面写着“我也想有个地上妈妈”的卡片。她轻轻抚摸那行稚嫩的字迹,忽然起身走进书房,从柜子里取出一本空白画册。
封面上,她用工整的字体写下几个字:《地上妈妈》。
第二天清晨,朵朵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客厅找安宁。
“安宁妈妈!我梦到妈妈了!她穿着红裙子,在一片花海里跳舞,还对我挥手!她说她看见我的画展了,特别喜欢那幅《未来的家》!”
安宁把她抱起来,亲了亲脸颊:“那你有没有告诉她,你也想她?”
“说了!”朵朵用力点头,“我还说,我会乖乖吃饭、好好学习,将来当一名画家,把所有人的故事都画下来!”
安宁笑了,眼里泛着光:“那你愿意当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吗?”
她把昨晚准备好的《地上妈妈》递给她。朵朵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年轻女子站在画架前,身后跟着一群孩子,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幅画。
“这是你写的书吗?”朵朵仰头问。
“是我们一起写的。”安宁摸着她的头,“每一个参加‘心灵画室’的孩子,都是作者。他们会用自己的画和话,告诉这个世界:即使失去了妈妈,也依然可以被爱养大。”
朵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蹦起来:“那我要画一篇!就叫《我的两个妈妈》!”
接下来的周末,全家出动筹备“希望花园”首展。他们在纪念园附近租下一处废弃温室,重新粉刷墙壁,铺设木栈道,还在四周种满了向日葵、薰衣草和波斯菊。朵朵负责设计导览手册,每一页都配上她亲手绘制的小插图:纸船、风筝、发光的蝴蝶……
开幕当天,天空湛蓝如洗。近百名孩子及其监护人齐聚现场。有的带来了亲人的遗物,有的带来了自己的画作,还有的只是静静地坐在花丛中,感受风吹过耳畔的温柔。
安宁站在主展区前,面对镜头讲述项目的初衷:“三年前,我只是一个想要揭开真相的女人。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正义不只是惩罚恶人,更是让那些被伤害的灵魂重新学会信任、表达与爱。”
人群中,一位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上前,手里捧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她是当年南桥事故中唯一幸存却失语多年的目击者,如今终于开口说话。
“我儿子没能活下来。”她声音沙哑,“但我今天看到这些孩子画画、唱歌、笑着喊‘妈妈’……我觉得他也回来了,在某个颜色里,在某根线条上。”
全场寂静无声,唯有风穿过花枝的轻响。
活动结束时,已是黄昏。夕阳将整片花园染成金色,朵朵拉着安宁的手走在小径上,忽然指着远处喊:“快看!纸蝴蝶!”
果然,一只手工折成的蝴蝶随风升起,翅膀上绘着斑斓的图案,在空中盘旋几圈,最终落在一朵向日葵的花瓣上。
她们走近一看,蝴蝶底部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字:
>“致所有仍在寻找答案的人:
我不是奇迹,我只是不愿放弃的证据。”
署名只有一个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