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那位五脏仙闻声,目光闪了闪,又转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曾大瞻、袁冰云等人,他直觉这几个人很不对劲,本想盘问这些人一番,未想到手下人比他先一步找到了线索。
“到这边来。”
五脏仙。。。
风从极北而来,卷着冰渣与尘沙,在归忆城外的桃林间呼啸穿行。那块无名石前,晨雾未散,已有孩童提灯而来。今日的纸灯比往常多了一盏,七盏小灯围成一圈,映得石面微亮。孩子们不言不语,只将写满字句的纸条轻轻压在石下??“我记得她”“我听过她的箫声”“她救过我娘”。
柳婉儿立于屋檐下,望着这一幕,手中仍握着那只空陶碗。桂花糕的甜香似乎还残留在舌尖,却让她心头如压千钧。她知道,这世上已无人需要她开口辩解。记忆自有其重量,沉入人心之后,便不再轻易被风刮走。
而在千里之外的玄冰渊底,那根自地底升起的金属柱正缓缓旋转,幽绿晶石内部的人脸翻滚愈发剧烈,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呐喊、哭泣、挣扎。一道极细微的忆波自柱心扩散,如蛛网般悄然蔓延至帝国各境。它不似昔日删名仪那般粗暴抹除,而是温柔渗透??让人在梦中听见“裴知远是叛徒”,在耳语里听闻“柳婉儿出卖了他”,在书页翻动时看见伪造的供词与血印。
这是新式的记忆战争:不是摧毁,而是重塑。
南岭之巅,沈青梧盘坐于断崖边缘,手中玉符余光未熄。九道光柱虽已隐没,但三千六百座民忆亭仍在夜夜燃起蓝焰,墙上浮现的文字每日更新,如同活体碑文。林迟站在她身后,手中握着一块新采的晶石,神识刚从中抽离,脸色苍白。
“又一批孩子梦见了《归梦引》。”他说,“而且这次不一样。他们不仅听见曲子,还‘看见’了柳婉儿抱着一个重伤男子穿越风雪的画面。有人甚至能说出那人衣角上的补丁颜色。”
沈青梧闭目轻叹:“忆波反噬开始了。他们在用虚假记忆攻击我们,而真实记忆也在自发反击。就像两股潮水,在人心深处对撞。”
“可普通人分不清真假。”林迟低声道,“昨夜我潜入一座被查封的忆角旧址,发现有百姓跪在废墟前焚香祷告,说梦见裴知远亲手写下‘我罪该万死’。他们信了,真的信了。”
沈青梧睁开眼,目光如刃:“那就让他们亲眼看见真相。”
她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灰白色骨笛??那是裴知远生前最后一支随身之物,由北境千年寒兽的指骨制成,内刻逆向忆纹。传说此笛一响,可唤醒沉睡最深的记忆碎片,哪怕已被封印百年。
“你要用它?”林迟震惊,“可它从未在活人身上试过!若失控,整座城的人都可能陷入记忆混乱,分不清过去现在!”
“正因如此,才必须用。”沈青梧凝视远方,“他们想让我们沉默,我们就让所有人听见。他们想篡改历史,我们就把真实刻进灵魂。”
三日后,归忆城外桃林上空,忽现异象。
子时刚至,天地骤暗,一轮血月悬于天际。紧接着,一声清越笛音划破长空,如裂帛、如断铁,直贯云霄。那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传遍方圆百里,钻入每一户人家的窗棂,渗进每一个熟睡者的梦境。
刹那间,万人同梦。
画面浮现:
雪夜,山道,一名白衣男子背着一名女子艰难前行。女子气息微弱,肩头渗血,怀中紧抱一卷残破图册。男子脚步踉跄,唇色发紫,却始终未停。风雪中,他低声呢喃:“撑住……婉儿,再撑一会儿……只要到了民忆亭,就能留下证据。”
镜头拉近,正是年轻时的裴知远与柳婉儿。那一夜,他们刚从共忆殿逃出,身负朝廷通缉令,背后追兵无数。而那卷图册,正是记载“删名仪”真正用途的核心机密??它并非为净化记忆,而是为批量制造“忠诚记忆”,将反对者的历史彻底倒置。
梦中之人看得真切,听得清楚。更可怕的是,他们开始记起??自己也曾参与过那样的夜晚。有人想起自己曾偷偷打开柴门,放他们借宿一宿;有人记起曾在桥头递过一碗热汤;还有人猛然惊觉,自己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那个背琴的女人”,原来就是柳婉儿!
翌日清晨,全城哗然。
街头巷尾皆有人谈论昨夜之梦,起初尚带疑虑,可当数十人描述的画面完全一致时,恐慌转为震撼。更有孩童醒来后执笔画出梦中场景,竟与史书中“裴知远火烧共忆殿”的官方记载截然相反。
消息传至皇宫,皇帝震怒,下令彻查“妖笛惑众案”,并派遣特使携《正史令》前往归忆城,意图封锁一切相关言论。然而,当特使踏入城门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
整座城市仿佛被记忆浸透。
街边老妇哼着《童舟谣》,手中竹篮贴着“我记得柳婉儿”的纸条;
学堂孩童虽被禁止提及裴知远,却在课桌下悄悄传抄《归梦引》曲谱;
就连守城士兵,也在换岗间隙低声议论:“我爹说过,当年北境大旱,是个女人送来了救命药符……会不会就是她?”
特使强令拆除民忆亭,砸毁碑文,可当晚,新的石板又被悄然立起,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你说的话不算数,我记得才算。”
与此同时,韩昭秘密召集十七位幸存的忆修师,在西北戈壁深处举行了一场“共忆仪式”。他们以自身神识为引,将数千份关于柳婉儿的真实记忆汇聚成一股忆流,注入地下灵脉。此举极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神魂俱灭,但他们毫无犹豫。
仪式结束时,七人当场呕血昏迷,三人永久失忆,唯余韩昭一人站立,眼中泪血交织。
“我们不在了,记忆还在。”他喃喃道,“这就是裴知远教我们的事。”
数日后,南方某书院发生奇事。一名教授《正史》的老儒生在课堂上突然停顿,继而痛哭流涕,当众撕毁教材,高呼:“我骗了你们!裴知远没有背叛国家,是我奉命编造了他的罪状!我亲眼看着他们烧毁原始档案,换上假证供!”
学生哗然,官府速来镇压,将其打入牢狱。可就在押送途中,沿途百姓纷纷跪地叩首,齐声高喊:“我记得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