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哽咽出声:“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她扑进许风吟怀里,放声大哭。那哭声压抑多年,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委屈、孤独、期盼,全都倾泻而出。
许风吟紧紧抱住她,任泪水浸湿肩头。他知道,这一刻的哭泣,比任何治疗都更有力量。
第四天清晨,龙阿婆带来消息:阿?昨晚破天荒地主动叫醒了同宿舍的妹妹,帮她穿衣服,还把自己的饼干分了一半。
“她说,今天要早点去教室画画。”龙阿婆眼中有光,“这孩子,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做点什么。”
临行前,孩子们依次投入“声音信箱”。阿?打开03号盒,取出那张画,又添了几笔:在空碗旁边,画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伸手去拿筷子。她将画重新放回盒中,又塞进去一支彩色铅笔、一颗玻璃弹珠,以及那支小竹笛。
她转身要走,却又折返,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火车票??是去年父亲回家时留下的,票面已泛黄,但日期清晰可见。
“这是我藏的。”她小声说,“我想等他下次回来,亲手还给他。但现在……我想让它也听听别人的故事。”
许风吟郑重接过,放入铁盒,紧挨着凤妹的银戒指。他知道,这张车票承载的不只是一个归期,更是一个孩子用尽全力维系的情感纽带。
车子再度启程,驶向湖南湘西。导航显示下一站是永顺县的一个土家族村落,那里流传着一种古老的“傩戏”,面具狰狞,动作粗犷,传说能驱邪避灾。当地学者认为,这种戏剧实为集体心理剧的雏形,通过角色扮演释放个体压抑的愤怒与恐惧。
途中,张老师忽然问:“你说,我们收集的这些声音,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赵医生望着窗外飞逝的群山:“也许不能立刻让父母回家,也不能马上治好创伤。但至少,有人听见了。而听见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许风吟摩挲着铁盒,轻声道:“我在想,如果全国有十万所这样的‘声音角落’,每年收录十万段孩子的独白,再把这些声音编成一部广播剧,或者一场舞台剧……会不会有一天,某个正在加班的父亲,在深夜听到一段录音,突然想起自己五年没见过的女儿?”
张老师笑了:“你还是那么理想主义。”
“不是理想主义。”许风吟望着远方渐亮的天际,“是绝望之后的选择。我们无法阻止悲剧发生,但我们可以让那些被遗忘的孩子知道??你们的声音,有人在记,有人在存,有人愿意替你们喊出那一声‘我在’。”
暮色再次降临,车载音响缓缓播放起最新收录的几段声音:
阿?的竹笛试音,她写在画纸背面的悄悄话,还有那夜哭嫁歌中夹杂的微弱童声……不同方言,不同载体,不同伤痛,却共同指向同一个真相??
沉默的孩子,从不曾无话可说。
他们只是从未被真正倾听。
而在贵阳的阳台上,林小禾又一次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夜风拂动她的发丝,群星如钉,缀满天幕。她轻声呢喃:
>“我也听见了。
>这一次,不止是我等你们。
>是千万个孩子,在等这个世界,真正醒来。”
车轮滚滚向前,碾过泥泞与晨露,驶向下一个沉默的村落,下一段等待被听见的故事。
许风吟知道,这条路没有终点。
但他也明白,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拿起蜡笔、敲响铜鼓、写下一句话、说出一声“我想你”??
这场名为“重启人生”的旅程,就永远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