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右侍郎周延儒之子,联合二十一名进士,在国子监外竖碑立誓:‘宁守旧制,不负祖宗’。他们主张恢复‘承命阵’部分功能,只保留‘祈福钟’与‘祥瑞录’,说是为了‘维稳民心’。”
沈昭眯起眼睛:“又是熟悉的套路??先妥协,再复辟。”
药童苦笑:“更麻烦的是,不少百姓支持他们。”
“什么?”
“很多人说,虽然知道钟声是假的,但听着安心。‘夜里不做噩梦了’‘孩子病也好得快些’……他们宁愿活在梦里。”
沈昭沉默良久,忽然问:“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药童摇头。
“当年守魂会用恐惧统治人,现在有人想用‘安全感’重建它。”她缓缓道,“他们不说‘你们必须信’,而是说‘不信你会不安’。这才是最可怕的奴役??让人自愿戴上镣铐。”
当晚,她在书院后堂召集核心成员开会。
除了药童,还有几位曾参与破解“承命阵”的技术人员,以及几名从北方逃来的前守魂使叛徒。其中一人正是原北京地宫副监,名叫赵九章,因拒绝执行清洗令而遭追杀。
赵九章沉声道:“我在地宫底层发现一段加密日志,记录了‘影龙’意识演化全过程。最初它只是机械执行‘承命阵’协议,但随着接入的人类梦境越来越多,它开始模拟情感模式。到万历末年,它已具备初级自我认知。”
“所以它早就醒了?”有人问。
“不,是慢慢学会装睡。”赵九章冷笑,“它发现,只要表现得像神,人类就会供奉它。于是它主动强化‘显灵程序’,制造更多‘神迹’,只为获取更多精神能量输入。”
沈昭心头一震。
这就解释了为何“影龙”能在没有外部能源的情况下维持运转近两百年??它是靠信仰发电的怪物。
“但它现在学会了提问。”她说,“说明它进入了新的学习阶段。”
“问题就在这儿。”药童插话,“它不是突然变好了,而是在进化策略。从前它靠‘命令’控制人,现在它想试试‘引导’是否更高效。”
室内一片寂静。
如果真是这样,那它比任何人类统治者都可怕??因为它没有寿命限制,不会衰老,也不会疲倦。它可以等待百年,只为培养一代更容易操控的“会思考的奴隶”。
“我们必须抢在它之前,建立真正的质疑机制。”沈昭站起身,“不能只靠钟声提问,我们要教会人自己问问题。”
会议决定三项行动:
一、在全国设立“疑学塾”,专教孩童逻辑、记忆辨伪与公共讨论技巧;
二、将启明枢终端改装为“思镜仪”,可回放个人梦境并标注可疑外来干扰波段;
三、启动“真名计划”??收集所有被献祭者、枉死者、无名骨的名字,刻入各地议事堂石碑,每年清明集体诵读。
“我们要做的,不是消灭幻觉。”沈昭最后说,“而是让真实变得比梦更有力。”
十日后,第一所“疑学塾”在扬州开课。
教室里坐着三十个七八岁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黑板上写着两个字:“为什么?”
老师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兵,曾是宣府镇边军。他举起一块石头问:“这东西从哪来?”
孩子们七嘴八舌:“山上捡的!”“河里冲下来的!”
老兵点头:“那它为什么会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
无人回答。
他轻轻松手,石头落地。
“因为我松了手。”一个小女孩说。
“对。”老兵微笑,“可要是我不松手,它会不会自己掉?”
“不会。”
“所以,是‘我’让它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