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里??她坠楼是上午十点零三分。十分钟之后,第一个目击者上传视频。二十分钟后,视频被平台下架。三十分钟,关键词‘安兴拆迁跳楼’进入屏蔽列表。两个小时,全网相关讨论量下降98%。”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加重:“这不是偶然,也不是个别行为,而是一套成熟的舆论操控机制。资本不仅买通了权力,还买断了话语。”
会场鸦雀无声。
良久,一位审计干部举手:“陆县长,下一步怎么走?”
“两条路。”陆浩转身,目光如炬,“第一,继续深挖资金链,尤其是那些通过亲属代持、虚假贸易转移资产的行为,务必追到最后一环;第二,推动立法建议,将‘系统性压制公民表达权’列为新型腐败形态,纳入监察范围。”
有人皱眉:“这会不会太激进?法律上还没有这个概念。”
“正因为没有,才需要我们去定义。”陆浩语气坚定,“过去我们只盯着收了多少钱,却忽略了他们还拿走了什么??比如一个人说出真相的权利,比如千万人知情的机会。这些无形的损失,比金钱更致命。”
散会后,洪海峰留下没走。
“陆县长,”他犹豫片刻开口,“我知道你说得都对。可我还是担心……咱们动作太大,会不会引来反扑?毕竟,葛天明背后不止一个人。”
陆浩望着窗外,阳光洒在县委大院的老槐树上,树叶沙沙作响。
“洪县长,你还记得三年前城南棚改吗?”他忽然问。
“当然记得。那次强拆引发群体事件,死了两个人,后来不了了之。”
“其实当时就有录音证据,证明是兆辉煌授意安保队动手。但没人敢查,因为牵扯太广。最后,两个死者家属各拿了五十万私了,连尸检报告都没敢要。”
陆浩回头看他:“如果我们那时候就站出来,今天还会不会有姜淼淼?”
洪海峰怔住,嘴唇微微颤抖。
“我不怕反扑。”陆浩轻声说,“我只怕,当我们有能力改变的时候,却选择了沉默。”
***
中午十二点,余杭市看守所。
兆辉煌被带入谈话室。对面坐着的不再是警察,而是一位身穿检察制服的女检察官??省检察院专案组副组长周瑾。
她开门见山:“黄卫华已签署认罪协议,并提供了你指使他在拆迁现场布置打手、切断姜家通讯线路的直接证据。林秀芬也提交了你通过她丈夫向殡仪馆支付‘协调费’的转账截图。此外,技术部门还原了你手机中一段被删除的语音备忘录,内容是你在事发当晚说的一句话:‘处理干净了就好,别留尾巴。’”
兆辉煌冷笑:“又是断章取义。我说的‘处理’是指善后工作,你们非要往刑事案件上靠,我也没办法。”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姜淼淼死后第四天,你就紧急召开董事会,决定提前半年发放高管奖金?总金额一千三百万元,其中你个人分得三百八十万元。”周瑾翻开账本,“这笔钱,是从‘特别支出基金’里出的。而基金来源,正是安兴县拆迁项目的超额利润。”
兆辉煌眼神微闪。
“还有,”她继续道,“我们在你办公室保险柜第三层找到了一本手写笔记,里面记录了你对几位关键官员的评价:
-‘刘志刚:可用,贪但谨慎,给钱就行’;
-‘周建国:蠢,但听话,适合当替罪羊’;
-‘葛天明:聪明人,懂分寸,长远合作对象’。”
她抬头直视他:“那么请问,你自己是什么?是商人,还是这个利益网的核心操盘手?”
兆辉煌终于沉默。
半晌,他低声道:“我可以交代更多。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保护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税务局普通科员。如果因为我,她被开除、被调查、被网暴……我不接受认罪。”
周瑾看着他,许久未语。
最终点头:“只要你提供的线索真实有效,且能帮助我们彻底瓦解这个政商勾结网络,我们可以依法为你争取从宽处理,并确保你家人不受牵连。”
兆辉煌闭上眼,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好。”他说,“那我从三年前说起。那时,还不是现在这套玩法。真正教会我‘规则’的,是一个叫赵德昌的人??他已经退休了,住在海南三亚,以前是省发改委副主任。”
话音落下,审讯室外的监听室里,陈立峰立即下令:“立刻成立专项小组,赴三亚缉拿赵德昌!同时调取他任职期间审批的所有重大项目档案!”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源头。
***
傍晚五点,师范大学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