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炭火在盆里毕剥作响。
寒气透入小窗,丝丝缕缕缠上床榻。
胥绾春裹紧被衾,静静看更漏渐沉。
哭完一场,她便不由又去想那半城百姓丧命的消息。
定是阿言。
可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她还会再杀更多人吗?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锦被窸窣作响。
她不知自己在烦什么。半城百姓丧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更漏声滴答,像是在催命。
她突然揉乱满头墨发,猛地坐起。
呆坐片刻,终是掀衾下榻,随手扯过搭在屏风上的薄裙套上。
行至书案前,将灯芯挑亮,毛笔蘸墨,落笔如飞:出门走走,勿忧。
不能让溯灵担心。
经过衣桁时,那件雪白狐裘静静挂着。
她瞥了一眼,径自推门而出。
将纸笺塞进溯灵房间的门缝里,便快步下楼。
酒楼门一开,寒风像刀子,直直剐过她单薄的裙子。胥绾春打了个哆嗦,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冻死算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身体却自有主张,转身冲上楼,进屋,一把抓过那件穆书愿送的狐裘。
她阴沉着脸,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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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霜,洒满长街。
胥绾春缩在裘氅里,几乎将整张脸埋进风毛。
自重生以来,每年过冬,她都是裹些破布,胡乱捱过。风寒、卧床、痊愈、再风寒……
冻死街头也无妨。
可如今……与穆书愿相伴不过半载,她竟害起冷来了。
这身子仿佛活过来了,就像穆文还在的那些年。
两道如此相似身影,在脑海交叠,又分开……
她不由自主望向天边。明月之下,乌云的尽头,有鬼门关的轮廓若隐若现。
忽地,一声轻笑荡过夜色。
月下,一道青红身影飘然而过,周身纸笔纷飞。
那是……
阿言!
那身影翩然掠过重重屋瓦,投向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巷。
承平坊,正是锦官城最繁华的夜市。
恰此时,一张红纸邀帖被风卷至脚边。胥绾春拾起,上面写着:
承平坊鸿福茶馆,今夜新戏首演,特邀四方父老莅临品鉴,佳酿恭候,不醉不归。
唯独那新戏的名目,被一团墨迹糊去,叫人瞧不真切。
但也足够明白了——今夜茶馆必是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