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次必须由申时行誊抄到正式票拟小条之上,按照以往旧规工工整整贴在奏疏,最后送至司礼监和乾清宫。
显然,若不是有申时行相助,这内阁的票拟权,他张四维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偏偏这申时行油盐不进,张四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却还是不能说动这头倔驴。
见对方还是爱搭不理的样子,张四维叹了一口气,坐到一旁,语气稍稍放缓说道。
“张江陵显赫之势,早已不复从前,尔又何必再为其摇旗呐喊?”
申时行微微皱眉,终于是缓缓开口。
“自我高中状元,入翰林院编撰以来,受恩府教导提拔,十几载春秋冬夏,终入这文渊阁,成为东阁大学士。”
他目光炯炯看向对方。
“恩府与我有知遇之恩,这万历新政乃利国利民之举,这瘟疫方案同样救活百姓无数。
时行实在不知,有何能够废止的道理?”
张四维怒然说道:“你乃是受了那张江陵、张士元父子之蛊惑!”
申时行不再似从前那般软弱,语气坚决地质问说道:“难道子维先生是瞎子是聋子,看不出这天下悠悠草民之苦,看不出这新政与瘟疫方案乃是救助万民之唯一出路么?
为了汝之权势,便要全然抛弃万民于不顾么?”
张四维一拍书案:“天下百姓如何,并非是尔等说得算?”
他胡子颤抖,手指着窗外大声说道。
“天下百姓若得以解救,如何北直隶南直隶各地士子作乱,如何士绅们怨声载道?尔等才是逆势而为!”
申时行意味深长地反驳说道。
“此间情形如何,难道子维先生自己心里不知晓么?该回头是岸的非是我申时行,而是你张子维!
尔为权势所蒙蔽,便连君君臣臣之礼,便连从前为天下百姓谋事之志意,都全然忘得一干二净!
子维先生!从前那个立志为生民立命的儒士去哪里了!”
申时行这一字一句,犹如重锤一般,捶打在张四维的心头。
他连连后退摇头,最后甚至指着申时行说道。
“奸臣!尔等都是奸臣!那张江陵操弄权柄,久居首辅之位,贪恋权势!
那张士元欺上瞒下,荒唐至极,而你申汝默趋炎附势,乃是天底下大大的奸臣!
你何以只说我”
申时行失去了与此人扯皮的耐心,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他心中犹如明镜一般。
从前张四维与自己一般,都对于张居正崇敬有加,甚至二人能入内阁,也多亏了张居正举荐。
可这样的情形,自从万历六年的夺情事件之后,便彻底发生了改变。
彼时,张居正回乡安葬父亲,由张四维代为执掌内阁。
甚至一度有风头传出,张四维将成为下一任首辅,可以想象于官场沉浮多年的他,在得到这泼天“时运”之时,炽热的野心到底会膨胀到什么地步。
可这一切期望,终究都被皇帝强留首辅的夺情事件给打破了。
自那之后,张四维面上对于张居正恭维,可心里早已生出了嫌隙。
申时行微不可察的,抽走了桌上一份文书,起身看向了张四维说道。
“张阁老,今日又要开廷议,此间种种事情,陛下与朝堂诸公会有个定论,我们便不要在此多费口舌了吧。”
说完这番话,申时行略微拱拱手,便朝着门外离去。
“你!”
张四维气愤万分,指着申时行的背影怒骂说道。
“申汝默!尔便等着与那张江陵一同身败名裂吧!”
今日紫禁城天气不错,时值四月晚春接近立夏,京城内外气温终于是有些回暖。
然而,皇极殿内外却一片肃杀之气,甚至于大殿中都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