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叹了口气,指尖在“王隆德”的名字上顿了顿,最终还是移开:“我明白了。”
袁可立让陆文昭把这份名单送来,哪里是简单的“交接证据”?
分明是试探。
试探他这个新上任的山东巡抚,到底是来肃清吏治的,还是来给齐党亲信充当保护伞的。
这名单,就是他的投名状。
若是他此刻流露出半分徇私的意思,不用等天亮,弹劾他的密信怕是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锦衣卫的耳目,可不止陆文昭这一处。
亓诗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的郁气散了些,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冷静:“你放心,这些人罪责昭彰,本巡抚断没有轻饶的道理。”
他合上册子,语气斩钉截铁:“本巡抚会亲自下令缉拿他们。山东官场盘根错节,但我亓诗教的面子,他们多少还是要给几分的。抓了这些首恶,既能震慑宵小,又不至于让整个官场彻底乱套。”
这或许正是方从哲力荐他来山东的原因。
若是换了袁可立,以其刚正不阿的性子,必然是一查到底,刀刀见血,那样固然痛快,却难免激起齐党官员的激烈反弹,甚至可能引发兵变、民变,把本就动荡的山东彻底搅成一锅粥。
而他亓诗教,身为齐党魁首,由他来亲手清理门户,阻力会小得多。
那些被牵连的齐党官员,纵有不满,也会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公然反抗。
在瓦解齐党根基的同时,又能稳住山东的局势。
这看似矛盾的两件事,却在他身上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亓诗教望着舱外沉沉的夜色,忽然想通了一层。
或许,这正是陛下想要的局面?
没有什么齐党、浙党、阉党,只有大明的臣子,或是帝党?
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哪怕你背后靠着再大的党派,也休想逃脱国法的制裁。
他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名册,眼神有些复杂。
这条路注定难走,既要斩断同党的利益纠葛,又要扛起整顿山东的重担,但他别无选择。
是否能够得到皇帝重用。
或者说,是否能够让齐党哦不,山东的大明臣子重获陛下的重用,便看他接下来的动作了。
“开船吧。”
亓诗教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夜深了,该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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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