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再见。”柳追忆爬上马车,依依不捨地同奶奶告別,奶奶一直等著马车消失在街头,她才转身蹣跚进屋。
之前和辩真儿说好了要一路北上,所以,云耀和柳追忆也依旧往北走去。路径两旁草木葳蕤,春末离去,初夏將至。
麻城,悦来客栈。
辩真儿卸下包袱,取出焦尾琴,心疼地抚上断裂的琴弦。他眉头微皱,脑海忽地回忆出了明阳大师死的一幕。
那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辽州大旱,明阳大师为了保护辩真儿,吃的喝的全部留给了辩真儿,还哄骗他自己早就喝过吃过了。
终於,明阳大师没能抵住恶劣的天气,在路上重病。
十三岁的辩真儿背著师父处处寻医,可是旱灾年间,哪里有什么大夫大无畏地冒著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大和尚呢?更何况,就算有,那焦金流石之地,也没有可救人的草药。
明阳大师死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他没能熬过病痛。
那天晚上,明阳大师气若游丝地將背在自己身上的焦尾琴给了辩真儿,说:“真儿,这是师父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它是邀如亲手做的。你替我保管好,邀如还活著,所以我死后不想让这把琴陪葬,你將我焚了,把骨灰撒向世间,从此……一个人,好生地活著。”
师父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辩真儿的怀里。
那时,天边忽然划过一道惊雷,紧接著,大雨如注。受旱已久的百姓奔到雨中狂欢,辩真儿的哭声却被骤大的雨声给淹没。
那天晚上,没有一个人在意到了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哭声,更无人在意少年身边逐渐冷却的尸骨。
回忆熄灭,店小二给辩真儿上了一碗粥和几个馒头:“小师父,您点的菜。”
“多谢施主。”辩真儿礼道。
“不客气。”店小二憨笑了两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辩真儿將焦尾琴收好,就著馒头喝著清粥。清汤寡水的碗里,忽然映出了柳追忆的脸,柳追忆双手叉腰,转身瞪著辩真儿,道:“小和尚,你好没良心!扔下我一个人就走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柳姑娘……”辩真儿不由地主地喃喃,猛然又才发现,方才不过自己的幻觉。
——你走吧!走吧!我柳追忆要是拦你一下,我日后不得好死!
柳追忆前几日说的话还音犹在耳,梨带雨的脸庞也在辩真儿的心里挥之不去。辩真儿忽然心烦意乱起来,他赶紧放下筷子,双手合十,默念著南无阿弥陀佛。
他怎么会想她呢?一想起来,就不由地烦躁。
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离开师父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莫不是……不可能!不可能的!辩真儿想及此处,默念的速度愈来愈快。
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没入耳帘,辩真儿抬眸,循声而去,见客栈二楼的楼梯处跌下来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从楼梯上跌下来,嚇坏了不少宾客,在女子身后的楼梯上,跑下来几个骂骂咧咧的糙汉子。
“臭娘们儿!还敢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他们一边骂著,一边下来粗暴地拽著女子的手往楼上拖去。
店小二见状,上去劝阻,却被其中一个汉子一巴掌扇到地上。
“不要,求求你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女子哭著请求拽她的汉子,两只脚瞪著木梯,不肯隨他们上楼。
“放了你?放了你老子的钱谁来赔!跟我走!”汉子粗鲁地扯著女子。
辩真儿看著,手指在桌面抠出了指甲印。他管不管?若真要管,只怕又会遇见第二个柳追忆,若不管,这姑娘定会被男人糟蹋。
“救救我……大家救救我……”女子无助地哭著,被大汉拽著往楼上慢慢拖去。
在座无一人伸出援手,辩真儿眉间笼著纠结,眼看著女子被拽上楼,辩真儿终於挺身而出:“且慢!”
听见有人阻挠自己,大汉扭头过去,眉目凶煞地瞪著辩真儿,女子瞧见辩真儿出声,泪眼期盼地看著他。
所有人都以为辩真儿会是一个世外高人,能搭救这女子一命。万万没想到,辩真儿却走到楼梯口,心平气和地说:“阿弥陀佛,施主,放了这位姑娘吧。”
大汉似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手下跟著他一起笑了起来。他丟开女子的手,双手叉腰,粗声粗气道:“小和尚,你让我放了这位姑娘,你可有钱买下她?我告诉你,我可是了大价钱买她回来做老婆的!”
辩真儿不惧波澜道:“这位姑娘不愿意,施主就是强买强卖,这是犯法的。”
趴在地上的女子颤抖著抱著辩真儿的脚踝,跌撞著爬起来躲在他身后,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小师父,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他钱买的,他杀了我家人,將我掳走,我不肯,他就打我!”
“你这臭娘们胡说八道什么?”见女子出卖自己,大汉脸一急,扬起巴掌就落过去,辩真儿微微偏头,指如幻影,弹向大汉的手腕,大汉惊於辩真儿的力气,不由地倒退一步。
瞧这小和尚虽年貌轻轻,可眼神里却无所畏惧,不知他来歷只怕不好对付。大汉换了法子,嚷道:“我说你这齣家人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偏要插一脚。我看你衣衫襤褸、形单影只、如此落魄,莫不是犯了什么错被逐出了佛门?哦——你该不会近了女色吧?见你这么维护这娘们,小师父莫不是动了春心?”
辩真儿脸色微变,怒而不言。
“大哥,我看这个小和尚就是动了春心,见大嫂长得漂亮可人,才出手相救占为己有!”大汉的手下急忙迎合大汉的话,口出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