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湖边的晨雾很薄。
一层半透的白,將远山与水面拢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鼻腔里是水草的腥甜气,是隔夜露水渗进泥土后蒸发出的鲜活味道。
陈默没去湖心。
他只是搬了把竹椅,懒洋洋地坐在那棵老柳树下。
手中捧一本不知名的閒书,书页停留在昨日,未曾再翻。
他目光没有焦点,只是漫无目的地落在空旷的湖面。
几只野鸭在远处追逐,翅膀拍打,搅碎了平滑如镜的水面。
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无声盪开。
然后,涟漪的边界触碰到更广阔的平静,被抚平,被吞没,水面重归死寂。
苏云端著一碗新熬的米粥,脚步很轻地走了过来。
米粒燉煮得开了,粥汤极稠,几粒切得极细的葱浮在表面,绿得刺眼。
她一言不发,將粥碗轻轻搁在陈默手边的小几上。
那动作里,有一种不愿惊扰世间万物的温存。
她坐到旁边的石凳,取出那套紫砂茶具,用一方乾净的布,一遍又一遍,极有耐心地擦拭著壶身,擦拭著每一只茶杯。
陈默收回目光,端起粥碗。
温热隔著碗壁,渗入手掌,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
他用汤匙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纯粹的米香在舌尖化开,不带半分杂味,温暖而熨帖。
他吃得很慢。
一口。
又一口。
仿佛连咀嚼都是一种多余的负担。
这五日的光阴,將他打磨成了一块被湖水浸泡了许久的顽石。
所有稜角,所有锋芒,暂沉湖底。
只剩下一片沉甸甸的、安然的静默。
就在这时。
一阵极轻微,却又极不协调的马蹄声,从蜿蜒的小径尽头传来。
声音很急。
苏云擦拭茶壶的动作,停了一瞬。
只有一瞬。
她抬眼望向声音来处,目光平静。
陈默依旧看著湖面,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喝尽了碗中最后一口粥。
胃里升起一股暖意。
他放下空碗。
也就在碗底与小几触碰,发出一声轻响的同一刻,那道身影穿过林间,撕开了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