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啸才看不上宗楚客,他认为连宗楚客都能得罪得起的大理寺,他李啸自是不在话下。
怕他个甚。
然而啊。李啸竟然拿宗楚客的下场当参照物,本身就屎糊了眼,瞎了。
李修琦拍了拍李啸的肩,走向厅外:“本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长乐王殿下挥挥袖扬长而去,恩威并施,让整个李家上下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王侯。
裴寺卿,当年德妃之恩,本王算是报还你了。
……
早朝之后裴谈被中宗留了下来,“朕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中宗把桌上一个奏章翻开,递给了裴谈。
裴谈双手承接过来,目光扫过去,中宗的声音同时响在耳边:“西南那一带很多官员的任期都要到了,因为距离长安山高水远,每一次调任都伤筋动骨,朕也很头疼,朕想听一听你的建议。”
裴谈缓慢放下奏章:“这涉及到官员的升迁任免,臣……不好多嘴吧?”
中宗目光幽深:“朕既然问你,你就直说便好,这里又没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何须顾虑?”
中宗显然也了解裴谈的性子,所以才把他单独留下来。
裴谈顿了片刻,方开口:“西南路远,但胜在连通江南的水路,跟周边各县都联系紧密,所以虽然偏远,但自给自足,所以百姓安居,经济都发展的良性。只是京官大多不愿意外放,即使是陛下前些年下旨调任的一些官员,也都政绩疏懒,这样下去势必让民间和官员心里都有嫌隙。”
中宗点头,这些其实都是他在心里考虑过许久的,只是大家都想留在京城,甚至只愿意外放到富庶之地,然而人人都这样想,大唐国域辽阔,其他地方的百姓就不生活了?
裴谈抬起眸:“再过半年就是又一次科举大考了,许多外乡异地进京的举人都奔着长安来,其中自然也有西南周边一带的学子,臣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陛下是否愿意。”
中宗道:“你说说看。”
裴谈说道:“其实历届科举,虽然都是有才者居之,但各地的教学却完全不同,人人都愿意留在长安,是因为长安资源富庶,单单是学堂,就有不下百间。许多学堂的夫子甚至都是当科的进士,可是除了长安,周边次之,像是更偏远一代,则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源。许多考生,都是自幼自学读书,没有夫子指导,最后长途跋涉进京赶考,能否考上,实际全凭运气。”
裴谈这番话,让中宗久久没有作声,说实在的,作为皇帝,居庙堂之高,他实在很难意识到这种差距存在。
但裴谈说的,完全是现实。
“所以陛下,若真想遴选适合的外官,其实可以关注一下来自那些偏远之地的举子,不止西南一带,其他地域同理,对于他们,完全不必和长安的考生同一标准,事实上,能从那样艰苦的地方考上京城,他们的学识,本身就值得信赖了。”裴谈神色少有几分凝重,“若他们能在大考中脱颖而出,陛下也大可以给个恩典,许他们外放做官,另外距离西南只要不远、在周边一带在任的官员,只要有政绩不错,也大可以破格升迁入西南任知州,这样的话,就不必强行调动京官,引起京官的不满,又可以恩泽其他未受过皇恩的外官,让他们感念陛下恩泽。”
一番话说得中宗很是舒坦,他感慨望着殿下的裴谈,有此才能,还不偏私,这样的臣子实在是中宗太想要的了。
中宗神情复杂:“朕知道,金城公主和亲那件事,是朕对不住你。这也是皇室欠你的。”
经历这件事之后,即使裴谈在士途上再得到器重,可是在婚事方面,是真的不会有长安哪家贵女愿意嫁给他了。连堂堂李唐皇室的郡主都被克的去和亲,她们哪有胆子送上去。
裴谈垂下眼眸:“陛下言重了,臣万不敢当。”
中宗叹口气道:“你但凡有什么要求,朕都愿意满足你,可你偏偏是这般无欲无求的性子。”
裴谈淡淡道:“臣已经深受陛下皇恩,不敢多有要求。”
中宗显然早料到他这么说,有点意味深长道:“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听说……从前跟着你的那个荆家女儿,又回到长安来了?”
裴谈一直没什么波动的神情终于起了波澜,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沉默了下来。
中宗和煦地说:“朕已经赦免了她全家,她在长安也无亲人,她还奔着长安来,是为了谁?”
这自然不必言说,裴谈是七窍玲珑心之人,中宗也不傻。
“陛下,臣……”
裴谈还没说完,中宗就摆了摆手,“不早了,你回去吧,今天你的谏言,朕会考虑的。”
……
裴谈坐着马车回到大理寺,刚到门口,就有门房急急呈过来一封帖子并一个檀木的礼盒:“大人,李大人府上派人送来了一份薄礼,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