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之中,调,戏跟踪良家少女,这两句暗指的太直白了,直白到好笑。
李啸猛然低下头,两只手却藏在袖中握的紧紧的。这若是换了个人做这种事,不是李啸的话,此刻估计已经吓得失魂了。
李啸只是半晌之后慢慢地道:“臣的家奴不懂事,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勿怪。”
李修琦依然是那副淡漠到没温度的脸孔,身旁的李家仆人已经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了,李修琦说道:“倒是没有冒犯本王,只怕是得罪了大理寺卿了。”
就看李啸整张脸就像是冻干的豆腐一样再次僵住。
李修琦此时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李啸袖子里的手更紧了,隐约关节都在响,他挤出一丝阴沉的笑:“得罪大理寺卿?臣竟不知道、王爷何时与裴寺卿都有了交情?”
还能亲眼看到他的家仆冒犯那个罪臣的贱女儿……
李修琦目光几乎落在李啸脸上,而李啸,竟然就这么不避讳用阴沉的目光和李修琦对视。
李啸的眉峰之上,除了戾气还有一丝傲慢。
一个闲散没有实权的王爷,真的比得上他一个正如日中天的权臣?
李修琦忽然笑了,他一直都是那种淡漠疏离的面具,此刻笑了,倒让人透过那脸想起当年滕王风流天下的影子,“李大人,今日上朝的时候,看见韦相了吗?”
这话锋转的风马牛不相及,李啸眸内微沉,“韦相贵为百官之首,臣岂能没看见?”难不成还想讽刺他有眼无珠么?
李修琦手指轻点着桌面,似是闲话一般开口:“韦相居于相位已经十数载,民间已经有一些闲言碎语,韦相自己也觉得年事已高,有意让位,本王前几日进宫,还正好看见韦相与陛下正在商讨继任人选的事……”
李啸冷着脸,他不知道这位闲王又是唱的哪一出。韦相要卸任?那与他又有何干。
“臣愚钝,不明白王爷要表达的深意。”
“李大人,还记得当初的裴相吗?”李修琦的语气中有一丝阴寒。
李啸正要答话,一瞬间却想到什么,脸色变了。
裴相,裴炎。
李修琦幽然道:“还记得许多年前陛下第一次在位,就曾想要封韦相为相,又是受了谁的反对,才没能成行?”
李啸此时已经半边身子都软了。
很多人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就把以前受过的罪都给忘记了,可惜就算李啸这帮人记性不好,当今陛下却记性好得很。
李修琦挥挥手,让下人把凉了的茶汤端下去,小厮赶紧重新换了一盏新茶端上来。
当时因为裴相的反对,不仅韦氏遭了大难,还招来了中宗的第一次被废位、颠沛流离十几年……
李啸早就没了刚才的傲慢无礼,此时他浑身都是冷汗,李修琦则还是方才的淡漠微笑:“一朝首辅一朝臣,眼看着又是朝中局势要更换的时候了。”
丞相是百官首辅,统领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啸的内心都是荒唐感。开玩笑吧,就那个竖子?
李修琦此时继续悠悠开口:“裴相当年也是年纪轻轻继任相位,陛下如今也素来不以资历论资排辈,上要镇压权臣,下要安抚百姓民心,李大人以为,谁才能担当这个最佳人选?”
李啸脸如死色,他有千万个不相信,直到他望进李修琦的眼里,却发现这位王爷仿佛一瞬间深不见底。
大唐十五名宰相,都姓裴。
李啸虽然平时仗着李氏傲慢的谁都瞧不上,但是他到底也还不算太蠢,他得罪的人,至少都是他认为能得罪的起的。可以说他欺软怕硬,但这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啸心里再怎么骂,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承认……他不敢。
李修琦敲击桌面的手顿了,随后他站起了身。面色微白,似是坐累了,他盯着李啸,声音竟然还有些温柔:“本王是看在同是李姓的份上,才来提点李大人,宗楚客毕竟是姓宗,他闹出什么动静都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不体面。可李大人……你就不同了,你若是让李姓丢了脸,后果可就不会与一个宗楚客一样了。”
中宗对裴谈的倚重和宠幸满朝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真的要扶裴谈登上相位,中宗一定会为了裴谈树立威信,任何人和裴谈有过结,都会被中宗拿来祭刀。
宗楚客依附的不过是韦氏,所以他就算再怎么势大,也不过是“仗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