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消食汤剂后,又稍稍缓了几个时辰,胃中翻涌的感觉才平复下来。
胡云方见他身体并无大碍,已先行返回医馆。
这几日相处下来,晏凤辞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每次想要仔细询问,却总是被他三言两语怼的哑口无言。
晏凤辞自认为口才不差,却在胡云方面前屡屡落于下风。
他不是那种舌灿莲花的说客,但每一句反问都直指要害,叫人难以应付。
但当晏凤辞问及狐族,以及为何胡云方会与谢镜疏扯上关系时,却总是闭口不答。
本朝皇族与狐族有何渊源?晏凤辞完全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好奇,但转念之间,谢镜疏和狐族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不必为一个恨之入骨的人耗费心神。
如今信任也取得了,晏凤辞只需做好他的客卿,蓄势而待,重新将一切攥在手心。
茶几上堆着圣贤书,他却一个字读不下去,终是无可奈何将书页合上。
正殿前,王义守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远远见晏凤辞走过来,忙上前关切的问:“晏客卿身体可大好了?”
“已无大碍,多亏王总管这几日费心照拂,遣人照料我这伤患。”
这几日不仅有仆从随侍左右,更是有名贵食补按时送来,除却胡云方医术高明,也多亏了这些珍贵的食材。
“这都是王爷的意思。”王义笑的殷切,旋即问道,“您可是来和王爷议事的?”
不议事,难道是来找他闲聊不成?
晏凤辞应道:“正是。王爷现在方便吗?”
“方便是方便”王义估量一下时辰,“不过待会有贵客将至,还请您快些。”
晏凤辞暗道,这人从早忙到晚,哪来那么多公文要批?简直比皇帝还要日理万机。
即便如此想法,面上不露分毫,只道:“自然,麻烦王总管帮我通报一下。”
“王爷,是晏客卿来了。”王义轻轻敲击门扉,在外面通报。
谢镜疏下意识按住文书一角,将要收起,听见是晏凤辞的名字,又松了手:“让他进来。”
门扉开合之间,晏凤辞迈步进来。他穿一身崭新的素色披风,颜色虽不如之前那件艳丽,却更添几分清雅。
广袖垂落,他作揖行礼,恭敬道:“王爷。”
谢镜疏微微抬头,望向他的方向,语气倒不像他那般疏离:“羽仪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多休养几日?”
“……多谢王爷挂心,多亏叔父多日照顾,伤口已无大碍。”听到他这般亲密的称呼,晏凤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随即放下手,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草民忽然记起圣上那封赐婚的亲笔信,至今已将近半月,不知王爷可曾回信?”
谢镜疏道:“内容早已写好,只是还拿不定主意。”
晏凤辞原以为以他的性格早就将信发回京中,没想到竟是拖了半个月。若不是他提起,不知道还要耽搁多久。
“可否允我一看?”
“有何不可?”谢镜疏说着,一手向下摸索,拉开一个抽屉,将一封对折的信纸放在桌案上,“这便是回信。”
衣摆轻拂,晏凤辞上前来,小心展开信,入目是工整的蝇头小篆。
他从未见过谢镜疏的字迹,垂眼瞥见他手下按压的文书,皆是读不懂的盲文,断定这应该是王义代笔。
再读内容,信中除了洋洋洒洒一大段看似亲昵,实则疏离的问候,便是对皇帝提议的委婉拒绝,理由竟有十条之多,从各种角度来阐述不纳妃的原因,措辞严谨,生怕皇帝从中看出不敬的苗子。
其中有两条婉拒的理由,角度之刁钻,连他看了也啧啧称奇。看来王义为了让自家王爷过得舒心,同时也为了让皇帝放心,确实相当煞费苦心。
放下信纸,晏凤辞疑问道:“王爷决定不纳妃?”
谢镜疏没料到他会有疑问,略感惊讶:“你觉得不妥?可是还有万全之计?”
晏凤辞扬声道:“纳妃,为何不纳妃?您若是不纳妃,岂不是辜负了圣上一片好意?”
“羽仪你认为我应当纳妃?”谢镜疏身形紧绷,语气中透出失落,“倘若我接受皇兄提议,他认定我有意联姻,勾结士族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