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靳羽轲浑然不觉,莫说无人敢拿那些话污了皇帝的耳朵,就是真有人跟他传闲话,靳羽轲也只会当个笑话。
——那小宫娥瞧着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冉重钧和她投缘、玩得开心,两个孩子凑一起又有何不可?
他惯用这话自我安慰,实则也有几分私心,想着冉重钧或许是在宫里闷久了,青春少艾、春心躁动,才会对他有意,等多接触些同龄的美丽少女,或许就会移情向别人。
因此他故意放纵冉重钧和那宫娥交往,任由他屡次偷跑去御苑,更在冉重钧求自己允许那名宫娥近身侍奉时一口应准。
冉重钧果真自那以后再没纠缠过他,虽仍是同住一宫,因天气转暖,两人早就分居两室,平时若非刻意,也不会相见。
他也果真许久没碰见冉重钧了。
清静日子如流水般划过,靳羽轲有意忽视冉重钧的消息,渐渐地宫人也察言观色着,不再当他面提起那人。
也只有常遂安回来后提起过一次,问他要不要给冉重钧出宫开府。
“陛下既想留他为质,总不好一直让人在宫里这么不明不白下去。”常遂安提醒道,“待战事平定,西獠迟早要遣使来朝,如今这样终归是……”
“孤知道了,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靳羽轲揉了揉眉心,轻叹口气。
他早该这么做的,不知为何,之前竟一直没有想到。
常遂安假装没注意到皇帝的复杂心绪,只是走上前去替他轻揉额角,缓解不适。
头痛减轻,靳羽轲不知怎么想起另一个曾在议事时自然地替他按摩的人。
随口道,“你跟刘尚书关系如何?”
常遂安手上动作稍顿,继而道:“算不上相熟,只是他的夫人与我母亲同族,因此逢年过节会互相送一份贺礼。”
靳羽轲“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常遂安不知陛下是否知道了自己提前回京偷偷去见刘柏亭之事,心里惴惴不安了一阵,见陛下并未有所表示,也镇定下来,尽职尽责地跟皇帝汇报他最近的工作。
朝廷上下皆视他为眼中钉,常遂安也不主动去寻晦气,干脆窝在宫里整顿宫务。
因此述职时就不免提及张韫玉其人,以及围绕她的那些流言蜚语。
他说得隐晦,只说流言已经肃清,靳羽轲却还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开口问常遂安怎么看待这个小宫女。
常遂安犹豫了下,虽摸不准皇帝的想法,还是照实回答:“臣以为此女不守本分,野心勃勃。”
观察着皇帝面色如常,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常遂安心下不安,还是找补了一句:“但是这样的人若驱使得当,往往有大用处。”
靳羽轲幽幽道:“她是冉重钧亲口讨要过去的。”
无论她是不是用心良苦,只要能哄得冉重钧高兴,他也乐得成人之美。
常遂安觑着他这位陛下的神色,怎么也不像乐意的模样。
让他想起先陛下收到谢将军特传的密信,兴冲冲打开却发现心上人只是来求自己善待冉重钧的时候。
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个两个的都为他性情大变,这个冉重钧真真是个妖邪不成?
常遂安不欲掺合进新陛下的情感纠葛里去,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说来宫里的事臣也不该再置喙,只是如今也只剩宫里的事还容臣插手一二了。
臣自离京前已奉旨在六部行走,如今再去,倒常被人拒之门外。”
他说着低垂了眉眼,静静观察皇帝的神色,“六部阳奉阴违也不在这一两日,只是以前从未做得这么明显过。臣疑心他们是要鱼死网破……”
靳羽轲重重叹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朝中的暗流汹涌,只是除了西南和他掌控下的西北,其他地方的钦差根本没查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叫他拿什么去应对?
常遂安见皇帝面露困扰之色,识趣地宽慰道:“陛下不必忧心,以臣之见,他们既然有害怕暴露的私隐,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点,离间六部,只要操作得当,让他们互相检举揭发,到时还愁没有证据治他们的罪?”
靳羽轲哼了声,没支持,也没否定。
常遂安胆子大起来,接着道:“西南案的时候,户部几位大臣的身家性命都牵在刘家身上,刘尚书却能让他们共用一条舌头,利诱恐怕不够,他必然是威逼了。
若是能哄得刘尚书将这把柄交上来,到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愁其他人不积极。何况检举揭发这种事,只要开个头,人人自危下,只有上赶着的,没有往后面躲的。”
毕竟你今天不揭发别人,等明天别人可就要拿你去邀功了。
若是邀功也还好,怕就怕别人要的是顶罪,杀头的罪名往下一压,谁的嘴也不能牢靠。
靳羽轲突然打断了他:“你离京一趟,回来性子变了很多。”
常遂安心底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