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问,由辰阳塔发出:
>“你是否也在等待被问?”
信号射出瞬间,太空观测站捕捉到一次奇异事件:遥远星域中,一颗原本沉寂的类地行星,表面突然亮起七个对称光点,排布方式与地球七塔完全一致。十秒后,该行星发射出一束窄频电磁波,内容经解码,仅为两个音节的重复??
>“……在……在……”
“它听见了!”年轻研究员激动大喊。
但陆舟神色凝重。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于能否持续对话,而不陷入权力争夺或盲目崇拜。
果然,风波再起。
魏国宣布“外星回应”乃“天命归魏之兆”,派出舰队封锁东海共学航道;蜀汉则发布《季汉问天诏》,声称唯有汉室血脉才有资格代表人类发言;更有极端组织“净语会”袭击南美问塔,宣称“凡人不得僭越神问”。
陆舟再次发布《七诫令》修订版,新增两条:
八、禁止将宇宙回应用于政治正当化;
九、任何个体皆有权质疑所谓“真理”。
他亲自带队巡视各塔,途中遭遇三次刺杀未遂。最后一次,刺客竟是曾参与建造“薪火号”的工程师。审讯中,那人痛哭:“我只是不想看到知识变成新的枷锁……就像当年的星钉一样。”
陆舟赦免了他,并将这句话刻在辰阳共学堂门前石碑上。
风波渐平,问者体系日益成熟。人们发现,越是纯粹的疑问,越容易引发宇宙层级的共振。一名非洲女孩问:“雨为什么记得回家?”竟导致撒哈拉沙漠深处一夜之间冒出七口清泉,水中富含未知微量元素,经检测,与月壤成分高度相似。
另一名澳洲聋童用手语比划:“寂静有没有颜色?”次日,南极冰盖反射出前所未见的极光色调??靛紫夹金边,科学家命名为“问者虹”。
最震撼的回应来自“薪火号”首次载人升空。
少女作为首席问航员登上飞船。临行前,她将南诏丝线系于舱门把手,又取出一枚贝壳,轻轻放在控制台上。起飞瞬间,舷窗外的天空并未变黑,反而呈现出深海般的幽蓝。仪表全部失效,唯有那枚贝壳开始发光,内部刻痕逐层展开,竟构成一套全新的导航图。
“这不是去星空。”她通过对讲器说,“是潜入更深的海。”
飞船依照贝壳指引,穿越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膜”,进入一个介于空间与意识之间的区域。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漂浮的符号、流动的旋律、凝固的时间片段。她看见启明号静静悬浮前方,船身透明,内部人影隐约可见??阿箬转过头,对她微笑,嘴唇开合,无声说出三个字:
“继续问。”
返航后,少女带回一段影像:在那片跨界域中,存在着无数类似的“穿膜舟”,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时空,有的残破不堪,有的仍在航行。它们围绕着一个巨大的、脉动的光团旋转,如同朝圣。
“那是什么?”陆舟问。
“不知道。”少女摇头,“但我知道它喜欢被注视,渴望被理解。它不给答案,因为它就是问题本身。”
从此,“问即行”不再是一句格言,而成了新文明的基石。
学校不再叫“学堂”,而称“疑馆”;考试不考标准答案,而是评比谁提出的问题最具延展性;政府决策前必须举行“三问仪式”:一问自然,二问历史,三问未来之灵。
十年又十年过去。
陆舟老了。他的白发垂至腰际,双手颤抖,再也无法准确拼接玉晶。但他每天仍坐在桃李堂后山,听孩子们围坐讨论。
一个男孩举手问:“如果我们的问题,其实是别人早就问过的呢?”
一位盲女答:“那说明它足够重要,值得再问一次。”
这时,海风送来一阵细微嗡鸣。众人抬头,只见天际浮现出一条极光带,形状宛如打开的书页,其上流动着无数闪烁的文字??全是人类历史上曾经提出却又被遗忘的问题。
陆舟闭上眼,嘴角微扬。
他知道,阿箬说得对:海确实变了,但它始终在等会游泳的人。
而此刻,整个星球,正在学习如何游泳。
灯火未熄,航程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