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搭话:“心中装着美好的人,才能感受到美好。”
钱浅却不知道自己心里装着什么美好,便虚心求教:“心里的美好,是什么样的?”
老于说:“热闹的集市、鲜活的鱼虾、鲜嫩喜人的蔬果,我在这一方小院里与客人们畅谈,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就是我心里的美好。”
钱浅若有所思:“听起来有一种生之乐趣,确实不错。”
老于给她倒上酒,说:“小友,这里是遍地锦绣的京都城,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绮罗乡啊!你瞧我,许多人都觉得我可怜,可我还活着,还能好好在这儿开店,跟客人们开心畅聊,多好啊!”
他跟钱浅碰了下杯,继续说:“先前我歇了一段时间没开店。待我再开店时,客人们一个个都说想我想得紧呢!年轻人,还是要务实一些,活得高兴,有人惦记,乐趣就够足了。”
“你说的不错。”
钱浅喝了那杯酒,又夹了块糖醋鱼,好吃到忍不住恭维:“这糖醋鱼做的真不错,往后我每次吃糖醋鱼都会想起你的。”
老于顿时不乐意了,问宁亲王:“你觉不觉得,这孩子说话有种让人下不来台的感觉?”
宁亲王噗嗤笑了:“能让你下不来台可真是不容易!”
第129章神明不佑剁你们一人一条腿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以后都吃不着了!”
老于不悦吵嚷道:“老于我还没死呐!你想吃糖醋鱼了随时过来,若是怕我这没备鱼,你就带一条来,我给你做就是了嘛!”
钱浅没解释,拿起酒壶给二人满上,举起酒盅说:“是我不会说话,这杯给您赔罪了!”
宁亲王待她喝完再次给她倒上,说:“喜欢吃以后就常来,可以叫上你的小友们一起来坐坐,老于的手艺,总归不会让她们挑出刺的。对了,我今日还叫了望尘来吃晚饭,你若无甚要紧事,不若留下一起?”
钱浅婉拒道:“不了。我一向不大会说讨喜的话,亲王留给郡王的美好记忆,还是纯粹一些为好。”
“小逍遥,你这样可不对啊!”老于说教道:“人应该要有温度,孤零零、冷冰冰的不好受!”
宁亲王不同意他的说法:“冰冷也是一种温度。人人喜好的温度各有不同,小友她就是不喜欢太火热的,有何不可?”
钱浅酒量浅,几杯酒下肚便微醺上头,说话也愈发放肆:“人与人相处,难免有些人情世故掺杂在里头。我不喜欢被那些人情世故的条条框框圈着,觉得孑然一身反倒轻松。就像你们在这里一样,亲王不是亲王、厨子不是厨子,平平淡淡说说话,悠闲自在,多舒服啊!”
老于一想也是,“好吧!是我多虑了。来,咱喝酒!”
高谈阔论间,钱浅惊讶发现,老于一个厨子竟有极非凡的见地,说起政策积弊、均平赋役,言辞那叫一个犀利,完全不逊于御史判词。
三人忘却身份、年纪,如文古风流的青年才俊般,论天下大势、谈民生国情,好不畅快!
宁亲王感叹钱浅远见卓识,忍不住惋惜:“啧,小友身负经天纬地之才,我儿着实配不上啊!”
老于更直接:“老于我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竟有此番真知灼见,目光更是远大!要我说,这世上就无一人能配得上咱们逍遥小友!”
“过了过了,哪有那么离谱?”
钱浅被夸得飘飘然,醉意上头吐露道:“我也曾钟意过一位惊艳出众的郎君,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只可惜,终究缘浅了些。”
老于奇道:“怎么?他没看上你?”
宁亲王跟着说:“眼光这么差,那也不怎么样嘛!”
钱浅支着脑袋摇头:“不,是我的问题。我二人相识后不久,他身价暴增,我担心他选择权变大,会对我们的感情产生动摇。我不想陷入猜疑中,也不想他两难,就主动放弃了那段感情。”
“就为这?”老于很不满意,“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随心恣意、一往无前的人呢!”
钱浅笑了,笑里藏着无奈和苦涩,“空有一颗向上的心,无奈命它不争气!”
老于不满地跺了跺自己的木腿,说:“我从未想过人生会一直顺利,但碰到难关的时候,你得是生活的对手。命运咱左右不了,可咱得有抵抗的力气啊。”
钱浅笑道:“我是神明不佑之人,交手多年,从无胜绩。久而久之,也就放弃抵抗了。”
宁亲王幽幽道:“我明白,那种被命运裹挟的宿命感。”
老于见二人都陷入坐以待毙中,指责道:“瞧瞧你们两个!当着我一个瘸子的面儿说这种丧气话合适吗?人嘛,总会遇到一些比较辛苦艰难的事,你得学会用轻松的方式去对待,不要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人生就能轻松一些。”
钱浅问宁亲王:“你觉得人生最艰难的事是什么?”
宁亲王想了想,说:“就是你说的,踌躇满志和万念俱灰。”说完顿了顿,又反问:“你觉得呢?”
钱浅认真地说:“我觉得,大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二人一同看向老于,问:“该如何轻松对待呢?”
老于无语扫量二人,“要不我先剁你们一人一条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