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如何启齿?若一生刚正的父亲知晓,他视若明珠的女儿,早已犯下欺君罔上的泼天大罪……他又该如何自处?
但既然迈出了那一步,早已不容许她有半分动摇。
“莳花馆的案子,三法司并审,崔三不日问斩。”
沈太师却似不曾察觉她的异样,从容将话题转回朝局:“崔家那边,明镜台这些年搜集的罪证已悉数移交大理寺。唯独崔相始终不肯伏法,仍在攀咬陛下得位不正。”
景昭登基后,并未将三皇子疯癫之事公之于众,只将其幽禁深宫。这等宫闱秘辛若传扬出去,终究是皇室颜面尽失。
“崔相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二十多年,定然有后手。”
沈卿云凝神应道:“明镜台埋在崔家的暗桩还在,阿玉正在追查。不出三日,必有回音。”
父女短暂叙话后,沈卿云离开正厅。刚踏入潇湘院,候立多时的青篱立即迎上前来。
“如姑娘所料。”
两人目光交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除了唐大公子暗中有动作外,唐二公子也已秘密入京。”
“到底是同胞兄弟,血脉相连,同气连枝也是自然。”
沈卿云轻轻呼出一口气:“如今他们该是对唐九霄恨之入骨。若非他先一步调动西山大营,以此震慑住崔相掌控的东山大营,大殿下登基岂能如此顺利,不费一兵一卒?”
回想起过去那一个月,她至今心有余悸。
宫墙之内,由她出面周旋,手持金令,软硬兼施地拉拢住以崔衍为首的缇骑军,扫清了宫变的隐患。
宫墙之外,楚国公世子坐镇京兆府,唐九霄执掌西山大营,共同压制崔相势力。
这环环相扣的布局,但凡有一处脱节,都将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灾难。
“姑娘选在今日出宫,实在是过于冒险。”
青篱压低声音,眉间忧色未散:“那两位连同崔家残党,对姑娘的杀心,怕是比对唐九那厮只多不少。”
“都说报仇要先挑软柿子捏,我不出宫,怎么引蛇出洞?”
沈卿云微微弯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是时候了断一切了,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宫里不出来。”
青篱目光落在她已恢复如初的颈间,声音愈发轻了:“姑娘难道就不怕……”
沈卿云摇摇头,语气笃定:“不会的,他再恨我,也绝不容许我死在旁人手里。”
约莫是跟疯子相处久了,多多少少,竟也能揣摩出几分他的所思所想。
青篱尚未答话,紧闭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卿云似有所觉,扬声道:“何事?”
“回禀姑、姑娘……”
门外下人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九公子差人送来了帖子。”
片刻的停顿,方才听见那结结巴巴的声音继续道:“……请、请您赴宴。”
“这细作,都明目张胆安插到我院里来了。”
沈卿云听罢,竟是不怒反笑:“青篱,你瞧瞧,他居然已经迫不及待至此。”
“我这就将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押下去审问!”
青篱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