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三间上房,很大也很敞亮,屋外左右各两间厢房,每间房内皆摆置书箧、书奁等物,再往里走便是后院,灶房、柴房、溷厕皆在此处。
将行李诸物安置好,晏怀微抽空去拜访了左邻右舍。
这一拜访才知,原来近民坊这间宅子本是一位府学教授的居所。恰巧其父于去岁冬日身染恶疾,教授忧心父病,遂辞官归乡照料父亲。离开临安之前,为筹措盘缠,他便将这宅子卖了。
“不知那位教授姓甚名谁?”晏怀微有些好奇。
“姓杨,名万里。”
天菩萨啊,此处居然是杨万里的旧宅?!
晏怀微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近来第几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盖因从前她曾读过杨万里的诗作,只觉清丽可爱、独树一帜,故而对其才学仰慕不已。却不知原来那人于去岁鬻宅时,买下他宅院的人竟然是赵清存!
赵清存的眼光怎么这么好啊!
于是乎,在这个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宅子里,晏怀微和小吉用了整整三日,依照她们的心意,把房屋从里到外重新布置了一番。
待一切收拾妥当,这宅子愈发令人满意。
院子里的花架上紫藤萦绕,花架下则遍植山茶。眼下恰逢春初,紫藤并无花蕊,惟有细润枝叶低垂;而山茶花却开得正艳,红灿灿地烧眼睛。
晏怀微将房内茶案搬出来摆在花架下,又唤了小吉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惬意地就着山茶饮茶。
手中捧着青瓷盏,晏怀微开始盘算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这些日子她总是没来由地想起林伊伊。想到那位花蕊楼的前歌妓在郡王府小住的时候,聊及自己在长沙当店东的事,直说得眉飞色舞,也勾得晏怀微心里又馋又痒。
她也很想试试,想试着做个小买卖。
“娘子想做什么买卖?”小吉一听晏怀微想开铺子做店东,登时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你猜猜。”晏怀微故意卖关子。
“绒线铺?”
“不是。”
“胭脂铺?”
“也不是。”
“扇子铺?果子铺?香药铺?”小吉抓耳挠腮,开始乱猜。
晏怀微却仍是摇头:“都不是。”
“都不是……那究竟是什么呀?”
小丫头绞t?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做的了——难不成是要开个烧鸭铺?!
晏怀微掩口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谁承想,铺子还没开起来,同行倒先来了。
但此人并非来阻挠晏怀微与自己抢生意,而是来送一份校雠样稿。
荣六郎书籍铺的店掌柜留着齐整髭须,穿着素净衣裳,瞧年纪应该不大,可话语举止却是十足老成。
“鄙人姓荣,今日来此只为将这誊清样稿拿给娘子过目,若无讹错,便可付梓。”
荣掌柜说着就将手中纸稿递给晏怀微。
晏怀微满脸疑惑地接过,低头看去,只一眼,心底便是轰然地动山摇。
——那竟然是一沓词稿!
词稿尚未锁线,扉页写着七个字,左上角三个大字乃“含情集”,其下四小字是“临安晏樨”。
浑身如过电,晏怀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唰唰唰”地快速翻阅着手中词稿……没错,果然没错,内中每一首诗词都是她写的。也就是说,这本校样是她的集子,还被取名为“含情”。
“这是……哪儿来的?”晏怀微的话音抖得厉害。
荣掌柜被对方这奇怪的反应弄得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才说:
“此乃昔年被誉为‘大宋第二才女’的晏樨娘子之作。郡王殿下将词稿交给鄙人,集名亦是殿下所取。殿下曾特意叮嘱,勘误之后将样稿送至张梨枝娘子处,请娘子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