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帮你抢女人?!”
“她是无辜的。”
“齐耀祖既已犯下私酤重罪,必然无可饶恕。你想在那之前将晏娘子带走,使其免受牵累。我可有猜错?”赵昚思忖着问道。
“陛下所言无错。”
赵昚忍不住一声哂笑:“三郎真是好算计。让我去措置此事,之后就算那齐家要满门抄斩,谅也动她不得。是不是?”
赵清存坦然答道:“陛下圣谕,字字万钧,如此才能保她万全。”
这是已经演都不演了,就差明摆着说“我要利用你”。
赵昚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并非怒意,只是憋得难受。他紧紧攥着手中棋子,思忖再三,终于做下决定。
“此事我答应你,但我也有条件。”
“臣请陛下明示。”
赵昚抬眼看着幽深空寂的大殿,好一会儿才说:“我要你从今往后再不许提北伐之事,再不许与太上皇起龃龉,只安稳做你的闲散郡王便罢。”
赵清存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兄长。
赵昚从棋案后站起身,拂袖道:“你跟我来。”
选德殿除正殿外还有东西二配殿,其中,西配殿也用作官家日常处理政事之所。
赵清存跟着赵昚,一前一后走入西配殿。赵昚从御书案上拿起一轴文卷递给幺弟。
“打开看看。”
此乃帝王所用澄心堂纸,纸面坚洁光滑,细润至落笔成书。可当赵清存凝眸看向其上所书文字时,却只觉心底涌起阵阵悲凉。
——这竟是一纸《罪己诏》!
“诸帅已死……”
开篇四字便是触目惊心的惨痛,赵清存的手抖得险些捏不住这薄薄一笺澄心堂纸。
昔年渡江之初,虽然兵燹战火不休,可彼时诸大帅皆威风赫赫。然如今,大宋的武备竟是无才可用,无人堪用?!
努力咽下喉中苦涩,赵清存继续看下去:
“贤者惜平生之进止,苟求无过……谈及封疆,且视为前生之梦……”(注1)
“前生之梦”四个字,似麦芒扎入眼中,让赵清存疼得打了个哆嗦。
赵昚回头,看着弟弟眼中深不见底的失望,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一种背叛,不仅背叛了当初那个雄心壮志的自己,也背叛了昔年兄弟二人立下的誓言。
彼时他们信誓旦旦,说要完成岳元帅的遗志,要收复河山、北定中原。
可如今,他却已然无可奈何。
赵昚再次转身走向御书案,从案上拿起一沓劄子,“砰”地一声摔在赵清存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这些。”
劄子乃是由地方上的路、府、州等各处呈来,赵清存随意捡起几本翻开一看,愕然惊至无言:
隆兴元年,两浙路洪水滔天,洪水退去之后又闹蝗灾,官家悯恤生民之苦,特令免除田租。
二年正月,广西盗匪如蜂蛇涌动,拥趸已达数万,地方毫无平患之心。无奈之下,官家只能派出虞允文调兵讨伐。
二月,秀州贫民饥寒交困之下闹起事端,官家特旨赈济灾民,免去田租。
五月,官家诏令将内外贪赃枉法官吏皆置籍验查,严惩不贷。
八月,地方各处灾情反复,官家节衣缩食以祷天地。(注2)
……
劄上所书,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令人痛心的现实。
自古以来,战争从不是喊几句冲杀就能取得胜利。一旦开战就需要大量的军费支撑,每一位冲锋陷阵的重骑兵,需要至少七名民夫的供给,其中消耗不可计数。
如此数额庞大的军费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百姓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