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浓。
淡淡的月亮的光辉落在庭院之中,照亮了院子里人的身影。
雪白的发丝在月光下散发着银辉,就连发尾如墨一般的黑色也变淡了许多。
脚步声在安静地庭院中响了起来。
坐在石凳上望着天空的青年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西已经交给他了。”
云谏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灰发青年,对方手里还拎着酒瓶。
“来一杯?”
寻柯抬起自己拎着酒瓶的手晃了一下。
云谏颔首,“就一杯。”
寻柯走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带来喝酒的杯子并不大,最多两三口。虽然云谏早已成年,但在寻柯眼里对方仍然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云谏坐的端正笔直,即便是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依然没有懈怠的姿态,不如说这种端庄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寻柯端着酒杯,有些感慨地说道:“虽然我早就预料到你会把那份手札交给他人,但事情真的发生后,还是让人心情复杂……”
说到这里,寻柯无奈而复杂地笑了一下。
云谏看着杯中倒映着的月亮,轻声道:“我没有天赋,与其留作念想,倒不如交给他人,总要有人继承。”
不管是长生种还是短生种,他只是想要云饷的技艺传承下去,无论给谁都好。
寻柯所擅长的技艺与云饷的技艺有很大的区别,寻柯擅长机关,云饷擅长的却是煅冶。本来他应该到处去找一个能够将云饷技艺传承下去的人,他当然思考过前往朱明,谁知命运将应星送到了他的面前。
在见到应星的第一眼起,云谏就知道,不会有谁比应星更合适了。
惊才绝艳的短生种,如同灿然的烟火,比那些自恃寿命漫长的长生种要好太多了。
寻柯沉默地喝着酒,语气平淡,好似山间云雾,“是啊,总要有人继承的,应星确实很合适。”
他抬起头,环顾着庭院。
这是云饷与柳玉的家,他曾经无数次到访过这里,他熟悉这里曾经的一草一木。
只可惜,命运同他,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是他在他们离开罗浮之后,第一次踏入这里。
已经过去了多久?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有的时候寻柯觉得长生种还不如短生种,漫长的痛苦与遗忘会磨灭一个人的感情。
仙舟人的终局是魔阴身。
寻柯出神地望着杯中的酒液,忽然失笑,他的年纪还没到五百岁,就已经如此多愁善感了,真不知道等到五百岁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见月色下,灰发的青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似乎完全没打算给对面的人留酒。
云谏并没有觉得寻柯把酒独占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他说一杯就只是一杯。
他并非好酒之人,甚至可以说,他对口腹之欲并没有什么追求。他可以尝一百种一千种美食,也可以吃一百种一千种毒物。
今天会在这里会面,是因为他知晓寻柯的心情一定不平静。
是啊,怎么会平静呢。
鹤发的青年淡然地想着。
寻柯的挚友,他的父亲,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一门极大可能失传的、后继无人的技艺就这样被轻易地交付出去了。
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云哥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喜欢师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