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清洗日常。”念归烧着火堆,将纸屑投入焰中,“不是靠武力,而是让人慢慢忘记为什么难过,也忘了曾经快乐过。”
白狐仰望星空,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月亮特别亮?而且……它不动。”
众人抬头。苍穹之上,一轮银月悬停于正中,既不东升,也不西落,仿佛被钉在天幕之上。
“不是月亮不动。”阿芸轻声说,“是我们的时间,被人动了手脚。”
七日后,哑泉谷外。
风沙中浮现一道裂隙,宛如大地张开的嘴。谷内无水,唯有一片漆黑石林,根根直立如碑,表面光滑如镜,照不出人影,却能映出人心深处最不愿记起的画面。
“幻视岩。”白狐警惕地退后一步,“踏进去的人,会被迫重温一生中最痛的时刻。若意志不坚,神魂即溃。”
“那正好。”阿宁握紧骨笛,“我也想看看,我到底错过了多少。”
他们并肩走入。
刹那间,天地翻转。
阿芸看见自己蜷缩在古忆井底,十岁,浑身是伤,耳边回荡着长老们的审判:“你母亲叛族,你亦非纯血,不配承继忆脉!”她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钻进骨头,啃噬神经。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指甲嵌进头皮,鲜血直流。
启明则陷入雪夜。他跪在一座坟前,手中握着半块断裂的玉佩,那是阿芸幼年遗失之物。他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可四野无人回应。坟上无碑,甚至连泥土都被风刮平。他终于明白??她从未被安葬,就像她从未被承认。
念归看到的是母亲临终那一幕。她躺在病榻上,手里攥着红豆糕,笑着说:“给芸儿留的。”可门外脚步声响起,净忆派弟子破门而入,夺走食物,烧毁遗嘱。他扑上去挣扎,却被一掌击晕。醒来时,母亲已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白狐看见自己还是狐狸形态时,被铁链锁在祭坛上,道士割开它的喉咙,取声炼咒。它嘶吼、哀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刻,它恨极了人类,也恨极了这具无法言说的身体。
而阿宁……她看到的却是空白。
一片虚无的黑暗,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冰冷的寂静包裹全身。她试图呼唤姐姐,可连嘴唇都动不了。她终于明白??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经历”的权利。她不曾沐浴阳光,不曾触摸春风,不曾尝过甜味,也不曾真正哭过一次。
“这就是‘寂’吗?”她在心中问,“连痛苦都是奢侈?”
就在众人濒临崩溃之际,一声清越的铜音划破幻境!
铛??
阿芸强撑起身,一手拍击铜锅碎片,另一手紧紧握住阿宁的手。“听着!”她嘶哑大喊,“不管看到什么,记住你是谁!我是阿芸,你是阿宁!我们是双生姐妹!我们活下来了!我们不是工具,不是祭品,不是错误!我们是人!!”
话音落下,九柱虚影在幻境上空浮现,金色光幕缓缓垂落,将所有人笼罩其中。那些撕心裂肺的记忆碎片,在光芒中渐渐沉淀,不再刺骨,反而成了证明存在过的证据。
幻境崩塌。
他们跌出石林,喘息未定,却发现前方沙地裂开,一座青铜门缓缓升起。门上浮雕刻着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女,一个手持骨笛,一个敲击铜锅,下方铭文写道:
>“一承万忆,一镇万寂。
>合则心源醒,分则天地泣。”
“门开了。”念归喃喃,“是因为我们共同承受了记忆之痛。”
白狐上前触碰门环,忽听地下传来低语:“来者若非双血同临,踏入者死。”
阿芸牵起阿宁的手,两人的血同时滴落在门环上。青铜门轰然开启,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尽头幽光闪烁,似有无数眼睛在注视。
他们一步步走下。
地下室中央,悬浮着一幅卷轴,通体由人皮制成,边缘缀满细小的牙齿。正是传说中的《寂渊图》。
“不能让它现世。”启明拔刀欲斩。
“等等!”阿宁突然冲上前,“我能感觉到……图里有东西在求救。”
她伸手触碰卷轴,瞬间,整幅图剧烈震动,竟从中飞出一道透明魂魄??是个年轻女子,穿着百年前的净忆派女修服饰,面容憔悴却眼神清明。
“我是第七代守渊人。”她声音虚弱,“当年我拒绝执行‘清源计划’,被抽魂炼图,永世不得超生。但这图并非单纯害人之物……它本身也是封印器,镇压着‘万寂母核’??一种能吞噬所有情绪的古老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