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不,‘雷页’,他想去学娜塔莎吗?当年,娜塔莎和亚托都是腾因教派的成员,他们……一个尽全力想保护我,一个把我从懵懂的状态带入这个世界。我……害死过亚托一次,他不会放过我的。安娜想要学习娜塔莎…。。。
风在山脊上打着旋,卷起枯叶与灰烬,在神?边崖顶划出一道道无形的弧线。米沙站在断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仿佛大地张开的嘴,吞咽过太多名字、太多声音、太多不该存在的记忆。他手中的骨笔早已冷却,字迹散于风中,可那三个字??“我不听”??却像烙印般刻进空气,久久不散。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拒绝,就再也无法假装未曾听见。
小屋里的日子平静得近乎虚假。清晨,荷风依娃送来温热的药汤,放在窗台上,从不说话。她知道米沙已不再记得那些复杂的符文推演,也不再能背诵《夜行典籍》的段落。但他写下的每一个符号,都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像是灵魂深处残留的本能。达克每天傍晚都会来一趟,坐在门槛外擦拭枪械,目光时不时扫过米沙的手指??那根曾握过群忆核心的手,如今稳得不像个孩子的手。
“你今天画的是什么?”达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锈铁摩擦。
米沙低头看着地面石板上用炭条勾勒的图案:一个圆环被七道裂痕分割,中央是一只闭合的眼睛,眼睑下渗出细密血丝。他皱眉思索良久,才轻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它该这样画。”
达克瞳孔微缩。那是“封印之眼”,传说中始言之主真正的囚笼形态,唯有伊兰娜一人见过全貌。而米沙,竟凭空复现了它的轮廓。
“别再画这个。”达克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炭盒,“你已经付出够多了。”
米沙没反驳,只是默默蹲下,将碎炭一片片拾起。他的动作缓慢,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庄重,仿佛每一块黑灰都是遗失的记忆碎片,值得被小心收藏。
当晚,他又梦到了母亲。
不是幻象,不是回廊中的投影,而是真实的梦境??伊兰娜坐在灯下缝补一件灰袍,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清脆而温柔。她抬头看向他,笑了:“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米沙张口想答,却发现喉咙发紧。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否吃过晚饭。
“没关系,”她轻轻说,“只要你还在拒绝,我就一直看得见你。”
梦醒时,窗外月光正斜照进来,落在床头那本破旧绘本上??是莉娜留下的。不知谁把它悄悄放在这里。封面的小鸟依旧展翅欲飞,但这一次,米沙忽然觉得它的眼神熟悉得令人心痛。
他伸手翻开第一页,空白。
第二页,空白。
直到最后一页,才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如果你读到这里,说明你还记得‘家’这个词。”
笔迹稚嫩,却是他自己写的。
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他曾在某个清醒的瞬间,预感到遗忘的到来,于是偷偷留下线索,只为提醒未来的自己:你是谁,你为何而战。
第二天清晨,阿尔乔姆带来了消息:北林深处发现了新的龙牙哨残片,埋在烧焦的树根下,排列成环形阵列。更诡异的是,每一片哨子碎片内部,都凝结着一滴未干的血??经辨认,属于失踪多日的第十八个孩子。
“我们以为救回了所有人。”阿尔乔姆神色凝重,“可还有一个人……从未出现在梦渊里。”
米沙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后的螺旋印记。那圈符文近日开始发热,像是体内有某种力量在缓缓苏醒。
“他在等我。”米沙忽然说。
“你说什么?”
“第十八个。”米沙抬起头,双瞳一黑一银,映着晨光如阴阳交汇,“他不是被拖走的……他是自愿进去的。因为他听见了别的声音。”
众人哗然。
“不可能!”荷风依娃厉声道,“所有带有始言血脉的孩子都会受到污染预警,怎么可能主动踏入影蜕领域?”
“除非……”达克缓缓眯起眼,“他听见的不是命令,而是呼唤。”
米沙点头:“就像我母亲当年呼唤我一样。那个孩子……他以为那是救赎。”
庙堂陷入死寂。十七个被救回的孩子正在康复,笑声重新回荡在街巷之间。可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同伴仍在黑暗中等待回应。
“你要去?”阿尔乔姆问。
“必须去。”米沙站起身,走向墙角的包袱,“这次不一样。我已经不是容器,也不是守门人。我是断约之人。我可以走进深渊,却不被吞噬。”
“可你已经失去了那么多记忆!”荷风依娃几乎喊出来,“万一这次……你连回来的路都忘了呢?”
米沙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果我真的忘了,那就请你们记住我最后说过的话??当有人自称神明,要赐予你永恒安宁时,请替我告诉他:我不接受馈赠,尤其来自死者的恩典。”
他背上包袱,手中紧握龙牙哨与骨笔,走出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