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凝滞。三人隐于林边巨石之后,默默观察桥上动静。夕阳西沉,暮色四合,远处宫墙轮廓渐显狰狞。
“只能智取。”江朔低声道,“湘儿,你还记得我们在太原用过的‘影傀’之术吗?”
独孤湘眼睛一亮:“你是说……借尸还魂?”
江朔点头:“让磐郎写一封密信,就说奉命护送两名江湖高手入宫面圣,乃安老爷旧识之后,欲献《山海图》全本。他既曾管过户曹文书,笔迹应能模仿几分。”
卢磐桓大惊:“这……这可是欺君之罪!若被识破,我必凌迟!”
“你以为现在不是叛贼?”独孤湘冷笑,“你不帮我们,我现在就剁了你祭静乐。你帮我们,还有活命机会。选吧。”
卢磐桓咬牙切齿,终是低头:“好……我写。”
当下取笔墨纸砚(原是卢磐桓随身携带以防突发军情),依江朔口述拟就书信一封,措辞恭敬,称“得遇高人之后,携祖传秘图欲效忠朝廷”,并盖上他私藏的一枚伪刻“范阳卢氏?承恩堂”印鉴??虽非官方印章,但在混乱时局中足以蒙混过关。
信成,江朔将其封蜡,交予独孤湘藏入发髻。二人随即施展轻功,在夜色掩护下绕至下游十里处秘密渡河,留下卢磐桓独自前往桥头递交文书。他们约定:若顺利放行,卢磐桓将在桥栏第三根望柱上系一条红绸为号;若有变故,则不动声色离去,另觅他法。
半个时辰后,红绸飘起。
江朔与独孤湘立即折返,贴河岸潜行至桥南暗礁处等候。不久,一队燕军士兵打开关卡,朝对岸喊话:“来者何人?凭证何在?”
江朔朗声道:“奉旨觐见,凭信已递。”
片刻后,闸门吱呀开启。二人昂然步入,卢磐桓站在岗哨旁,面色苍白却强作镇定。守军查验身份时,江朔出示一块青铜腰牌??那是十年前独孤老爷子游历范阳时所赠信物,刻有“问天居士”四字,确为安禄山亲赐贵宾之证。加之卢磐桓旅帅身份担保,守军不敢怠慢,恭请二人通行。
天津桥尽头,便是皇城正门端门。此时已有内侍候着,引路入宫。江朔暗自警惕,一路留意沿途布防:每隔三十步设弓弩手一组,宫墙高处遍布?望哨,飞檐之下悬挂铜铃阵,风吹即响,分明处处提防刺客。
行至乾元殿外广场,忽闻钟鼓齐鸣,内侍高唱:“陛下驾到??”
只见八名力士抬着一顶金漆步辇缓缓而出,帘幕掀开,露出一张肥硕狰狞的脸??安禄山端坐其中,肚大如鼓,双目浑浊却透凶光。他身旁立着一名少年,眉目清秀,正是其子安庆绪。
江朔心头一紧。未料竟在此刻撞见本人!
独孤湘却神色不动,反而上前半步,盈盈拜倒:“晚辈独孤湘,拜见安公。家祖父常言,昔日蒙公厚待,特命我携图进献,以报旧恩。”
安禄山眯眼打量二人,忽哈哈大笑:“独孤问天的孙女?听说你爷爷早死了,怎么轮到你来送礼?”
“家祖仙逝前亲授此图,嘱我务必亲手交予安公。”独孤湘双手捧出《山海图》副本,神情虔诚,“此乃大唐龙脉总纲,藏于终南山腹,得之可镇九州气运。”
安禄山接过图卷,粗略一看,顿时两眼放光。他对地理风水极为痴迷,多年来苦寻“帝王之基”,一听此言,竟信了七八分。
“好!好!果然是故人之后!”他拍腿大笑,“来人,赐座,设宴款待!”
江朔与独孤湘对视一眼,心中皆知:第一步已成。但真正的杀局,才刚刚开始。
宴席设于偏殿,酒菜丰盛,然江朔不动箸,只静静观察四周环境。殿角设有暗门,两名甲士把守,应是通往内宫要道。而安禄山饮酒至酣,已命人将图卷送往秘阁研究,显然不会当场处置。
夜深,安禄山醉醺醺起身回寝宫,由安庆绪搀扶而去。临行前对二人道:“明日再详谈,若图属实,重重有赏。”
待其身影消失,内侍领二人至客馆安置。房中烛火摇曳,门窗紧闭。江朔熄灯后跃上屋梁,发现屋顶有通风口直通宫外,且夜间巡更路线规律可循。
“明日他必召我们入秘阁对图。”江朔低语,“届时便是最后机会。若不能动手,就得等今晚夜袭。”
“不。”独孤湘摇头,“今晚不行。他在寝宫必有贴身护卫,且传闻他床下藏刀,枕中有毒针机关,非亲近不得近身。唯有明日,当他专注看图、心神松懈之际,才是破绽。”
江朔沉思良久,点头同意。
翌日清晨,内侍果然来请。二人整装赴秘阁,途中经过御花园,忽见数十名工匠正在搬运巨石,修建一座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