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复下来,问起兄长与祁让相识的经过。
祁让把自己作战之余专程寻找梅先生的过程说成是无意间的偶遇,轻描淡写几句揭过,也没有刻意为自己邀功。
梅氏信以为真,当即就要跪下给他磕头。
祁让忙伸手拦住,说梅氏一族的遭遇是皇家带给他们的无妄之灾,自己身为皇室一员,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当不起她的大礼。
又说自己其实前两年就猜到了梅氏的来历,只是那时人微言轻,没有能力为她做些什么。
好在上。。。。。。
雨后的忘川坊弥漫着一股腐朽与潮湿交织的气息,青石板缝隙间爬满墨绿色的苔藓,仿佛岁月在此凝固千年。晚芜领着阿阮缓步前行,身后是程砚率领的清源司精锐,人人佩刀执符,神情肃然。整座坊区死寂无声,唯有檐角残破的铜铃在风中轻晃,发出断续的叮当声,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余音。
她们停在那栋最深处的宅院前。门扉半掩,漆皮剥落,门楣上悬着一块斑驳木匾,依稀可辨“忆裁堂”三字。这是古籍中从未记载的名字,却让晚芜心头一震??**裁忆者,非修史之人,而是重塑人心之匠**。
“就是这里。”阿阮低声道,指尖微微颤抖,“我梦见这个地方很多次了……每次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晚芜凝视她片刻,忽觉一丝异样。她伸手探向阿阮腕脉,触感微凉,脉象却紊乱无序,似有外力潜伏其中。她猛地抬头:“你最近可曾做过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醒来却不记得?”
阿阮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终是点头:“有……每到子时,我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你不该活着’。”
程砚脸色骤变:“梦蛊残种!这和陆沉当年所中之毒同源!”
晚芜一把将阿阮拉至身后,厉声道:“封锁四周,不得放任何人进出!”话音未落,屋内烛火倏然亮起,幽蓝如鬼火,映出窗纸上一道佝偻身影。
那黑袍老者缓缓转身,面容藏于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诡异金光,宛如猫瞳。“你们来得比我想象的快。”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一字一句敲打心神,“但你们真的以为,揭穿一段过去,就能洗净百年谎言吗?”
“你是谁?”晚芜冷问。
“我是被抹去名字的人。”他冷笑,“也是第一个为大胤编织记忆的人。裴世衡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你们??”他目光扫过众人,“不过是新一轮实验的材料罢了。”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震颤,整条街巷的石板纷纷裂开,从中涌出灰白色雾气,带着淡淡的甜腥味。程砚迅速取出一枚玉符点燃,紫烟腾起形成屏障,却只撑了片刻便被雾气侵蚀消散。
“言魂花香能护心神!”晚芜急喝,从怀中取出一朵尚带露水的白花塞入阿阮口中,又分发给众人。刹那间,她脑中灵光一闪:“这些雾……是用‘遗忘’粉末混合地脉阴气炼成的迷瘴!它不会杀人,但它会让人忘记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
果然,一名侍卫突然抱住头颅嘶吼:“我想不起母亲的脸了!我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另一人拔剑指向同伴:“你是谁?为何跟着我?是不是奸细!”混乱瞬间蔓延。
晚芜咬破指尖,以血画符于忆鉴晶石之上,高声念道:“信者不死,言者不亡!以吾血脉为引,唤醒真实之音!”晶石爆发出炽烈金光,化作一圈波纹扩散开来,所及之处,迷雾退散,人心清明。
黑袍老者却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是结束?不,这只是开始。我早已将‘怀疑’种入朝臣心中,将‘仇恨’埋进百姓肺腑。就算你今日杀了我,那些种子也会生根发芽。你们推翻了一个谎言,可千万个新谎言正在诞生!”
“那你错了。”晚芜一步步逼近,目光如炬,“你说人心易惑,可你也忘了??人之所以为人,不只是因为记忆,更是因为选择。即使记忆模糊,即使真相被遮蔽,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说出真话,光就不会熄灭。”
她猛然扬手,忆鉴晶石直射一道光束穿透窗纸,正中老者胸口。他惨叫一声,身形剧烈扭曲,黑袍崩裂,露出胸前镶嵌的一块暗红晶核??竟是由无数碎裂的记忆残片熔铸而成!
“这是……所有被篡改者的遗魂!”阿阮惊呼。
“不错。”晚芜声音悲悯,“你窃取他们的记忆,抽取他们的意志,只为制造永恒的傀儡。可你忘了,灵魂一旦觉醒,便再也无法被奴役。”
晶核剧烈跳动,内部传来万千哭喊与呐喊:“还我姓名!”“我要回家!”“我不想被忘记!”声浪叠加,竟形成实质冲击,轰然炸裂!老者仰天长啸,身躯寸寸崩解,最终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尘埃落定,屋内空无一物,唯有一本泛黄册子静静躺在案上。晚芜拾起翻开,第一页写着:
>**《言魂录?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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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载者:林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