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向凌霜那张偏中性向的脸庞,她穿着黑色西装,右耳上面还挂着一个透明耳麦。
梁小东和中年男人透过降下来的副驾驶车窗,能隐约看到坐在主驾驶位、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透明耳麦。。。
夜色如墨,江风穿过桥洞发出低沉的呜咽。徐亚明站在南湖大桥中央,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封《给南极的信-02》已经发送成功,信号在寒风中微微卡顿了一下才彻底上传至加密云端。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手机放回口袋,从大衣内侧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六年前,他和顾珩在总行培训中心走廊拍下的最后一张合影。照片里的自己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神里藏着疲惫与不甘;而顾珩站得笔直,军绿色呢子大衣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嘴角含笑,却目光如炬。背面有一行小字,是后来补写的:“别怕黑,你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得见。”
他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胸口发烫。
这不是矫情,而是一种近乎宿命的确认:他正在走的这条路,不是一个人的选择,而是一代人沉默多年后终于敢开口说出的真相。
回到办公室时已是凌晨一点。林晓雯还在等他,桌上摆着两杯热咖啡,一台笔记本电脑正运行着“清源数据库”的自动比对程序。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左侧是近三年人事任免记录,右侧则是项目审批金额、关联方信息及异常投票模式分析。
“有发现。”她抬头,声音压得很低,“我们追踪了陈国栋辞职前七十二小时的操作日志,发现他曾三次调阅‘温情金融’试点项目的原始立项报告,并试图删除其中一段录音附件??但失败了,因为文件已被同步上链。”
徐亚明坐下,接过鼠标亲自查看。那段录音来自2019年一次闭门评审会,当时他作为副处长列席汇报方案,遭到多位高层质疑:“搞什么情绪价值?银行又不是心理咨询室!”而坐在主位的陈国栋冷冷道:“徐亚明同志太理想主义,不适合主管战略发展。”
录音末尾,却有一句被所有人忽略的低语??洛希文轻声说:“他要是再这么干下去,迟早把整个体系掀翻。”
“她知道。”徐亚明喃喃道,“她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林晓雯点头:“不仅如此,我们在追溯‘阳光评审委员会’首批候选人名单时,发现了更隐蔽的问题。原定入选的五人中,有三人后来莫名退出,理由都是‘家庭原因’。但我们查到了他们离职后的去向??全部进入了与总行有利益往来的第三方咨询公司,年薪翻了三倍以上。”
空气骤然凝重。
这不是简单的权力打压,而是一个精密运转多年的“人才过滤系统”:优秀者被淘汰,顺从者被提拔,异议者被边缘化,反抗者则被悄然吸纳进利益链条,变成沉默的共谋。
“所以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人。”徐亚明缓缓闭眼,“而是一套让人习以为常的规则。它教会你低头,奖励你闭嘴,惩罚那些还想抬头看天的人。”
他睁开眼,语气陡然坚定:“那就重建规则。”
第二天清晨,他签发了第17号内部通告:**《关于建立“反向晋升通道”的试行办法》**。核心内容包括:
一、设立“基层直通车”,每年从一线员工中公开选拔十名表现突出者,直接任命为分行职能部门负责人助理,试用期一年;
二、推行“揭榜挂帅制”,重大创新项目面向全行招标,任何人可组队竞标,胜出团队享有决策主导权;
三、启动“沉默者计划”,由纪委牵头,秘密访谈近三年主动离职的骨干员工,梳理受压案例,形成整改清单。
文件下发当天,全行震动。
有人称其为“金融界的五四运动”,也有人私下嘲讽“这是要把银行变成乌托邦”。但更多人选择了观望??毕竟,在体制内谈变革,十个有九个半都倒在了中途。
可徐亚明没空理会这些声音。他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上午参加财政部视频会议,下午赴省委汇报试点工作进展,晚上还要主持“萤火计划”导师团线上研讨。
就在会议间隙,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在安图看到的那个孩子,是我儿子。谢谢你没让他跪下。】
他怔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良久未动。
他知道是谁。
洛希文的儿子,高三那年因抑郁休学,曾在社区心理援助站接受治疗。当时接诊医生正是徐亚明推动设立的心理顾问小组成员,采用的是“非评判性倾听+社会支持重建”疗法。半年后,男孩重返校园,去年考上了师范大学,志愿填报的是心理学专业。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也或许,她早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冷酷上司,而只是一个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母亲。
他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将这条短信归入名为“光”的加密文件夹。
三天后,吉省迎来今春第一场暴雨。连续二十四小时强降水导致东部多个县区发生山洪,部分示范点通讯中断,应急金融服务船无法靠岸。徐亚明立即启动一级响应机制,亲自带队奔赴受灾最严重的桦甸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