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默独自回到母亲的老屋。
房子早已翻修,但格局未变。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一台老式录音机??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私人物品。磁带标签写着“备忘录”。
按下播放键,沙沙声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1996年4月17日,晴。今天接到省纪委回函,说我的举报材料正在核查。但我感觉不对劲,最近总有陌生车停在楼下。小默说学校来了个新校医,总问他爸爸是不是工程师。我开始担心……也许不该让他继续在这所小学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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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躲起来,我还凭什么坚持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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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普通护士,救不了所有人。但我至少要做到一件事:不让任何一个母亲在我面前失去孩子,而我不知道。”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陈默闭上眼,泪水滑落。
他知道,母亲从未想过成为英雄。她只是不愿在关键时刻转身离去。
手机震动,是林小雅发来的消息:“绿通码全球接入点突破一万座,非洲新增三百个急救亭。肯尼亚那边传来好消息,第一个通过系统找回亲生父母的孩子已经团聚。”
他又点开微博热搜,第一条是#张慧兰日记全网公开#,阅读量超十亿。无数网友自发发起“点亮一盏灯”行动,在各地医院门口放置电子蜡烛,写着:“谢谢你,守护了我们应该拥有的尊严。”
突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约莫五十岁,面容憔悴,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
“你是……陈默?”她声音颤抖,“我是刘春花的养母,李秀英。”
陈默愣住。
“两个月前你们通知她去做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她真是我妹妹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儿。”女人哽咽,“我妹妹就是因为生了个女婴被人贩子抢走,疯了,去年去世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她女儿找回来。”
她跪了下来,额头触地:“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春花。我以为给她一个家就够了,可我现在明白了,爱不是占有,是成全。”
陈默急忙扶起她:“阿姨,您不需要道歉。您给了她二十年平安岁月,这份恩情不会因为血缘改变。”
“我想见见她。”李秀英流泪,“哪怕她恨我,我也想亲口说一声:妈妈爱你。”
陈默点头:“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县妇联安排见面会。您可以带上她小时候的照片,还有……您妹妹留下的任何东西。”
女人千恩万谢地离开。
陈默站在门口,望着漆黑夜空。
他知道,这场战役远未结束。仍有数百个家庭等待重逢,仍有数十名涉案人员逍遥海外,仍有无数隐藏在合法外衣下的灰色交易在悄然运转。
但风已经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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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临江县举办首届“生命之光”公益论坛。
来自全国各地的“被拐儿童寻亲团”成员齐聚一堂。舞台上,刘春花牵着养母李秀英的手,与生物学舅舅相认。三人相拥而泣,全场掌声雷动。
陈默作为特邀嘉宾登台演讲。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执着于揭开伤疤?为什么不让我们忘了过去,好好生活?”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因为遗忘是最温柔的背叛。当我们忘记一个母亲为了说出真相付出的代价,我们就默认了沉默的合理性;当我们接受‘算了,都过去了’的说法,就是在纵容下一个悲剧的发生。”
“绿通码的意义,从来不只是追踪身份,而是重建信任。它告诉我们:每个生命都有权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有权决定去往何处。无论你出生在城市还是山村,无论你的父母贫穷还是富有,你都不该成为一个‘错误’,也不该被当作一件商品。”
台下,一位老人举起手。
“我是当年接生过三十九个‘调包婴儿’的助产士。”她声音苍老却坚定,“我没举报,因为我怕丢了饭碗。但现在,我站出来,不是为了赎罪,而是想告诉所有年轻人:别像我一样懦弱。哪怕只有一个人听见,也要说出来。”
掌声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