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灰尽。
天地空寂寥。
崔鸩独坐山巅悬崖,怀中空空荡荡,他木然看着面前无数鼓荡翻飞的骨雪。
瞳中悲切,心伤。
随飞灰一同散去,化为虚无。
“……”
轻轻吐出一口。。。
风雪渐歇,天光微明。
崔鸩坐在山崖边,手中第七碗酒已空,劫主蜷缩在他怀中,如同初生婴孩般安静。夜绫留下的那坛美酒尚有余温,篝火虽灭,但残烬未冷,仿佛还守着某种执念不散。谢玄衣立于三丈之外,眉心一道细痕隐隐发烫??那是他昨夜强行引动“生之道意”时留下的反噬伤痕。
“你还不走?”崔鸩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谢玄衣沉默片刻,道:“你在等什么?”
“等一个答案。”崔鸩缓缓抬起手,指尖轻抚劫主干裂的唇瓣,“他在梦里喊了七个人的名字。每一个,都死于千年前的大劫。可他们不该死得那么早……尤其是陈。”
谢玄衣瞳孔一缩。
陈??那个以雷法撕裂半座黄泉炼狱的人族修士,曾与赵纯阳并肩作战,在最后关头被一道自天外坠落的灰线贯穿神海,形神俱灭。那一战后,连轮回印都未能寻到他的魂魄踪迹。
“你说他若转世重修……”谢玄衣压低声音,“真能将‘雷’与‘时’合一?”
“不是可能。”崔鸩终于抬眼,目光如刀,“是必然。因为他本就是‘时之道’的承载者,只是当年修行太晚,境界未成便遭横死。若他再临此世,只需一次顿悟,便可接续前缘。”
谢玄衣心头震动。
他知道崔鸩不会说谎??至少在这种事上不会。这位昔日妖国第一小修,一生算计无数,唯独对“道”的认知近乎偏执。他曾为参悟“死泉”之秘,自愿沉入黄泉炼狱三百年,肉身尽毁,仅凭一丝阴神游走生死之间,最终带回了那七滴足以逆转生机的泉水。
而现在,这七滴死泉,已尽数融入劫主体内。
“所以他还能醒?”谢玄衣问。
“不能。”崔鸩摇头,“但他会变。”
话音刚落,怀中躯壳忽然颤动。原本萎缩如老树皮般的皮肤开始泛出青灰之色,白毛脱落,露出底下密布符纹的肌理。那些符纹并非天生,而是由极细微的剑痕交织而成,每一划都蕴含着断裂的时间轨迹。
谢玄衣倒退半步。
那是“逆时剑纹”??传说中唯有斩断过命运长河的存在,才会在肉身上留下的印记。
“他是谁?”谢玄衣声音微颤。
崔鸩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劫主平放在雪地上。他自己则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眉心浮现出一枚血色莲纹。那莲纹旋转一周,整片雪山竟为之震颤,方圆十里内的积雪瞬间蒸发,露出底下一座古老阵图的轮廓。
阵图呈八角形,中心刻着两个字:**归墟**。
“这是……”谢玄衣呼吸一滞。
“黄泉炼狱的最后一道封印。”崔鸩闭目低语,“当年我们以为它只是镇压邪祟的禁地,其实不然。它是‘时间之井’的井盖。而井下,沉睡着七个不该存在的人。”
谢玄衣猛然想起什么:“七位转世者?”
“不止转世。”崔鸩睁开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是被强行从时间线上剜下来的残片。他们的命格早已破碎,却因执念太深,不肯入轮回。于是天地自动生成补丁,将他们塞进新的躯壳里??这就是所谓的‘转世’。”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可谁告诉你,转世一定是重生?有时候,不过是把死人拖回人间,再杀一遍罢了。”
谢玄衣怔住。
他忽然明白为何赵纯阳这些年总在夜里惊醒??那位掌教曾在梦中见过自己死去十七次,每一次死法都不相同,最后一次,竟是被一名手持双剑的少年一剑穿心,而那少年的脸……赫然是年轻时的他自己。
“所以你说的合道时机……”谢玄衣缓缓道,“是在等这七人复苏?”
“不。”崔鸩摇头,“是在等‘第八人’。”
空气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