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世界崩解。
他不再有身体,只有感知。四周是无边的暗流,裹挟着亿万段未被回应的呐喊??
>“妈妈,我考了第一名……可家里没人。”
>“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好想有人骂我一顿,而不是假装我没存在过。”
>“我已经三天没说话了,连镜子都不反射我的脸。”
这些声音如针扎进灵魂,但他无法捂住耳朵,因为此刻他的整个存在就是“听觉”本身。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裂开一道缝隙。
他看见一间老旧病房,墙上挂着日历,停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床上,呼吸微弱,手边放着一台破旧录音机。她嘴唇翕动,用尽力气说出一句话:
“还有人……听得见我吗?”
无人应答。
机器红灯熄灭,录音终止。
画面切换。
暴雨夜,少年站在天台边缘,手机屏幕上最后一则消息来自母亲:【别闹了,快回家吃饭】。他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疼】。最终,他什么都没发出去,纵身一跃。
再换。
外星空间站内,一名科研员独自值守三十七年,负责监听宇宙背景辐射。某日,他在数据流中发现一段疑似智慧信号的重复波形。他兴奋地发送回应,等待七个月,毫无回音。后来检查才发现,那不过是设备故障产生的噪声。他坐在控制台前,哭了整整一夜,没人知道。
林启痛得跪下。
原来这才是代价??不是能源消耗,不是政治动荡,而是直面人类乃至全宇宙最原始的创伤:**被忽视的痛苦,比死亡更漫长**。
“现在你明白了。”苏黎的声音响起,“我们建立基站、制定宪章、发射救援舰队……都是治标。真正的病灶,在于千万年来,我们都以为‘孤独’是可以忍受的常态。”
“可我能做什么?”林启嘶哑道,“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
“你做得够多,但还不够深。”她出现在他面前,仍是少女模样,眼中却盛着星河,“你需要成为‘容器’。”
“容器?”
“承载那些从未被听见的声音。把它们带回现实世界,让它们重新获得语言、形状和温度。只有这样,共情才能真正完成闭环。”
林启摇头:“如果我接收全部……我会疯的。”
“也许会。”她轻抚他的脸颊,指尖带着井水的凉意,“但疯掉的不是你,是你体内正在苏醒的‘人类全体’。你不必理解每一段痛苦,你只需要允许它们存在,并替它们说一句:‘我在’。”
他闭上眼。
脑海浮现父亲醉酒后的咆哮,母亲躲在厨房啜泣的背影,童年同学因抑郁跳楼前最后一条朋友圈无人点赞……还有他自己,在无数个深夜握着母亲遗物默默流泪,却对所有人笑着说“我没事”。
他终于明白,所谓“共情”,从来不是单向施予,而是双向救赎。
“我愿意。”他说。
火焰轰然暴涨。
整个记忆通道开始坍缩,所有积压百年的沉默、哽咽、颤抖与呼救,如洪流倒灌入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像一张薄纸被塞进宇宙的打印机,每一寸都被刻满别人的悲伤。
但他没有抗拒。
他在心中一遍遍重复:“我在。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