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相貌不能看清,但他还是猜出来人:「姜司使,你怎么在这?」
在他的印象之中,姜司使眉似新月,神仙玉骨,目若秋水,是个十足的美人。
而如今她就想要一盏即将枯槁的油灯,美则美矣。
只不过是残灯古佛,即将油尽灯枯。
姜时愿捂着胸口,踉跄地朝前走了几步,在草席前停下,抿唇强忍,泪水淌下。
担架之上,半截女子染血的青丝露在草席之外,空气中夹杂着血液和腐肉的腥臭,令人作呕,可姜时愿知道最新鲜丶最浓烈的味道是来自于裹在草席裹卷下的尸体的。
草席裹尸,只是给死者尚留一丝尊严罢了,却已是典狱或是谢循天大的恩惠。
姜时愿双眸殷红,捂住嘴,询问着心中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草席之下的尸体是谁。。。。你告诉我。。。。」
两个司使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不敢多语,垂下头。
「说啊!」姜时愿双眸殷红,泪水横流,「你们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吗?」
她分明早已知道答案,却仍不敢去确信。
是不是如果没人告诉她,如果她不信,就可以逃避这个事实,回到旧宅中,就仍能看见三七眉眼弯弯在院中晒着草药,也依然能听她跟在自己后面追着丶跑着,不停地喊着『姜姐姐』。
她颤抖着身子,摇着头,步步后退。
就算让她逃避一次,又能如何,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姜家,兄长。。。。
她不想再失去三七了。。。
两个司使见缝插针,挑起担架正欲溜走,也因为慌不择乱,担子抖了一下,倾斜的弧度让死尸的一只手溜了出来。
那只手惨白无骨丶血肉模糊,可怜只剩一层单薄的皮肉相连,摇摇欲坠,垂吊在姜时愿的眼下,让她清楚地看见这只手的主人身前经历了如何非人的折磨。
她此刻所学的仵作之道狠狠冲击她的心。
因为学识,她一看便知,这手的主人生前曾被人用细长的铁签撬开那层可怜薄弱的指甲,然后插入血肉之中。但所做的还不仅如此,痛苦再复一层,紧接着被人用铁钳狠狠拔掉她养护了许久的指甲。
光是一只手就有经历了这么多的摧残,那其它地方呢?又会怎么样呢?
姜时愿已经没有力气站着,软在地上,但惨白的手却死死攥着担架。。。
巨大的悲愤席卷全身,让她身体每一处皆是颤抖着,酸涩几乎填满双眸,她不知为何,事到如今,连哭泣起来都是无声的。。。
姜时愿整个心狠狠揪起,她不敢再看,不敢想像,可是不看不想,更是残忍。。。
为了自己的私欲丶好受的解脱,而逃避三七为她所受的苦难,对三七来说不公平,更对不起三七。。。
姜时愿的手慢慢攥在席边上,颤抖着,小心的,将它一点点掀开。。。
于是,看见了三七安睡的睡颜,三七沉睡着,嘴角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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