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棠与赵如意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也不再往山上走了。她们出来得早,竹篮里早已盛了小半筐菌子。这会儿进山的人越来越多,再想捡些品相好的,怕是要和人争抢了。
回到家,苏知棠留了一半新鲜菌子,打算晚上用来煮汤炒菜,余下的则仔细铺在簸箕里,搬到院子里的晾架上,趁着晴好的日光晒干,留着日后慢慢吃。
文郎中今日没上山,在院子里捣鼓着前几日采来的草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苏知棠收拾妥当后,便去灶房洗了手,转身来帮文郎中打下手。
“长风和长安那俩孩子,租的是谁家房子?”文郎中问。
“赵有财家的老宅子。”苏知棠正帮着文郎中分药材,头也没抬地随口应道。
文郎中皱起眉头,转头对苏知棠叮嘱道:“那赵有财可不是个厚道的,你们还是别租他家房子了。你家不还空着一间房吗?你和大牛如今也没个孩子,不如让那两个后生先在你家凑活住些时日。”
苏知棠愣了愣,只当是没听见文郎中的后半句话,追问:“阿爷,这赵有财怎么个不厚道法?”
“这赵有财去年搬到了县里,家里的几亩田便荒着。村里那些田少的人家见了,就上门说想租来种。那赵有财一口应下,只说随便种。”说到这里,文郎中语气里透出几分鄙夷,“可等快到秋收时,他家里人突然回来,非要把田地收回去。这事闹了好几次,他家那几亩田如今还荒着呢。”
苏知棠闻言,眉头轻轻蹙起。不过转念一想,长风和长安毕竟是国公府世子的贴身侍卫,这点小事若都摆不平,也枉担了侍卫的名头。
她随即展颜一笑,宽慰道:“阿爷放心,没事的。这房子是赵婶子出面说项的,先让他们住着看看,真有不妥再另做打算。”
文郎中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自家宽敞的院子。前院平日里只用来晾晒药材,空着大半地方,若是想加盖两间厢房,倒也绰绰有余。只是盖房子终究是桩大事,还得好好斟酌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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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蹲在私塾院墙外的老槐树下,百无聊赖地等着谢淮和秀秀出来。不远处,几个妇人正凑在一起闲聊,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进他耳朵里。
“……这个谢先生身子骨也太差了些!今儿病一日,明儿又歇三天的,这都耽误我家铁柱读书考状元了。”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妇人,双手叉着腰,语气里满是不满。
她旁边的一个妇人叹了口气,劝道:“铁柱他奶,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谢先生又不要什么银子,孩子们能认几个字就行了。”
“银子?他也配要银子!他连功名都没有,给什么银子!”胖妇人哼了一声,语气更尖锐起来,“就他那个身子骨,不是我说,就算真给了银子,我都怕他没命花!”
“你们胡说什么!”长安猛地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地瞪着那几个妇人。他已经问过文郎中,他家世子的病已经日渐好转!何况,他家世子可是大越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谢淮刚踏出私塾门槛,就撞见这般剑拔弩张的场面。长安正叉着腰,跟几个妇人吵得面红耳赤,你来我往间竟是半点不落下风。
他轻咳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威严。争执的几人瞬间噤声,喧闹的场面陡然安静下来。
那胖妇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恶人先告状:“谢先生!你可得好好管管你这兄弟!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句玩笑话,提了句咱们给不起银子,他一下就翻脸了,这也太不讲理了!谢先生你自己说说……”
“你胡说!”长安当即打断她的话,气得脸颊涨红,“明明是你在背后乱嚼舌根,在我们府……头镖局,你这般口无遮拦,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管你什么斧头镖局木头镖局的!”胖妇人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回怼,“在我们大河村,就没见过你这么横的后生,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娶着媳妇儿!”
眼看战火又要重燃,谢淮的脸色骤然一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旁边的妇人见状,顿时满脸尴尬,赶紧拽着胖妇人往后退,嘴里不停打着圆场。
长安见谢淮动了气,也不敢再追上去争辩,只能狠狠瞪了胖妇人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垂头站到一旁不再作声。
谢淮薄唇紧抿,神色沉郁地往家走。他身后的孩子们把私塾的小门挤得咯吱作响,一群半大的孩童你推我搡地涌出来,像脱了缰的小野马,嬉笑着撒欢跑远了。
长安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淮身后,一颗心悬在半空,惴惴不安得厉害,世子方才那脸色实在让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