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不该只是县长,他应该影响更多人。”
但他本人对此毫无反应。那天晚上,他正在青溪镇参加一场村民夜谈会,讨论如何利用废弃校舍改建养老中心。会议持续到深夜,最后以无记名投票方式决定选址方案。当结果揭晓时,村民们自发鼓掌,有人喊:“这才叫民主!”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在笔记本上记下一句:“真正的权力,不是让人服从你,而是让人相信你。”
八月中旬,全国乡村治理创新研究基地正式挂牌成立。揭牌仪式很简单,没有领导致辞,没有礼炮彩带,只有来自六个试点地区的基层代表围坐一圈,分享各自经验。
陆浩作为主任发表讲话:“我们不是来展示成功的,而是来暴露问题的。改革没有完美模板,只有不断试错、修正、前行的过程。今天在这里成立的,不是一个荣誉机构,而是一个责任共同体??我们要共同回答一个问题:在中国广袤的乡土大地上,如何让法治真正扎根,让公平不再奢侈?”
会后,他收到一封特殊的信。寄信人是姜淼淼所在学校的一名语文老师,信中写道:
“陆县长,您或许不知道,您给孩子们带来的改变有多大。以前上课讲‘公民权利’,学生都说‘那是课本里的东西’。但现在,他们会举手问:‘老师,我们能不能也开个议事会,管管食堂饭菜质量?’……谢谢您,让理想照进了现实。”
他把这封信夹进日记本,封面写着四个字:**为民守则**。
月底最后一个周五,他照例参加县政府开放日活动。普通群众可直接预约见面,反映问题。这一天,来了十二位访客,有投诉安置房漏水的,有咨询创业补贴政策的,也有单纯想来看看“那个不怕得罪人的县长”长什么样。
最后一位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他递上一份材料,声音微颤:“陆县长,我是黄卫华的儿子。我爸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想替他向您道歉。他也想改过,可没人信他……我能做什么?”
陆浩接过材料,仔细看完。是份公益倡议书,提议成立“刑释人员就业帮扶中心”,帮助像他父亲一样的人重新融入社会。
他抬起头,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你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吗?很多人会骂你,说你是‘罪犯的儿子’,说你在洗白。”
“我知道。”少年咬唇,“可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爸说过一句话:‘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让你妈把我生下来。’他说,他亏欠这个世界太多,但不想让我也变成那样。”
陆浩站起身,伸出手:“欢迎加入‘心理援助基金’志愿者团队。从下周开始,你来上班。”
少年愣住,眼眶瞬间红了。
送走所有人,已是黄昏。他独自走上办公楼顶楼天台,俯瞰整座县城。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滨江公园的灯带蜿蜒如河,新修的道路宽阔整洁,远处工地上塔吊仍在运转。
手机响了,是陈志远:“中央书记处会议上,你的名字被提到了两次。有人说你‘锋芒太露’,也有人说你‘难能可贵’。我说了一句:‘中国不需要听话的官僚,需要清醒的官员。’”
他笑了笑:“谢谢您。”
“记住,”陈志远语气郑重,“越往上走,越要学会在钢丝上跳舞。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懂得策略。别让自己成为孤勇者。”
“我不是孤勇者。”陆浩望着星空,“我只是万千坚守者中的一个。”
挂掉电话,他取出烟盒,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宁婉晴说过,他抽烟的时候,她会害怕。
他转身下楼,脚步坚定。
第二天清晨,他照常跑步穿过街道。路边早餐铺老板老张看见他,笑着递上一碗热豆浆:“陆县长,今天免费,算是我们老百姓的一点心意。”
“不行。”他摇头,“规矩不能破。多少钱,我扫码。”
老张无奈,只好报了个数。他扫完码,喝了一口豆浆,温热顺滑,一如这座小城给予他的温度。
跑完步,他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撰写《致全省基层干部的一封公开信》。标题是:**我们为何不能辜负这个时代**。
写到最后,他停下笔,凝视窗外初升的太阳。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照亮了田野、村庄、学校、医院,以及每一个平凡而坚韧的生命。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也许永远没有终点。
但他也知道,只要迈出第一步,就不怕走得慢。
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也始终明白,要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