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挺好的。”我傻笑着点头,“到现在还有点劲呢。”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她之前有问过我,问我为什么要吸毒。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觉得这样很时髦,很酷。
那天我告诉了她我的真实想法。
我说其实我刚来成都的时候,我很紧张,我坐火车很紧张,坐大巴很紧张,第一次在成都的餐馆吃饭我也很紧张,第一次嫖娼,最紧张。
但如果你让我回老家去,我不甘心。我知道我紧张是因为我在意,因为我想要得到。
当我吸了毒,我再也不会紧张了,我感觉自己之前一直被人强行摁在水里,突然喘了一大口气。
开始贩毒后我赚了很多钱,不是富翁那种,只是相比于我之前的家庭条件多很多,那是我以前根本想不到的数字。
一个人前十几年吃剩饭剩菜长大,你突然给他端上来满汉全席,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不吃不是不想吃,是不会吃。
人的欲望是会不断膨胀的,当你尝到了甜头,你不会收手,你只会想要更多。
我觉得只要来钱快,让我干什么都行。贩毒对我来说似乎是最理想的工作,除了危险,好像真的没什么坏处了。
有了钱之后,好像世界都变了。
我告诉她,钱能让世界变得广阔,而毒品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多彩。
要不是因为我以贩养吸,我可以赚到更多的钱,说不定我还可以像守宫和吉则他们那样发大货,干个几年再金盆洗手,那样我就一劳永逸,轻轻松松地积累到别人一辈子的财富了。
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幸运,小赵记者帮我算了笔账,过去的两年里,保守估计二十万我肯定是赚到了,但显而易见,我一分都没存下来,我甚至还欠着别人的钱。
我记得有一次打沙,像往常一样用夹在耳朵上的彩色吸管,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你这样不专业,你得用人民币打,而且必须是一百块的红票子。
我当时觉得他多管闲事,反正不都是打鼻子里吗?
用什么工具不都一样?他说你不懂,用百元大钞打,那感觉就很“那个”。
现在想想,他说得有道理,那是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只可意会。
我也记得我这辈子第一次去西餐厅的时候,当时我抽了点大麻所以特别饿,有点紧张又有点得意,我点了菜单上一个最贵的牛排。
还有一次我先抽冰又打了K,兴奋撞上解离,那天晚上差点全裸着跑出门去,被一个还算清醒的女生拉住了,要么是我活得太乱,要么是我那段时间脑子玩坏掉了,我现在想不起来她是谁。
清醒的感觉不好受,我害怕,这对我来说就是精神裸奔,下劲了以后我看大街上每个陌生人都像敌人,我还是喜欢每天晕晕乎乎地苟活。
我在成都结交了不少人,绝大多数的人脸在回忆中都是模糊的。
还有我第一次嫖娼的那个女孩,后来我又遇到她了。
我跟她讲了茉莉的事。
她又问我第二个问题,在我心里我如何定义毒品?
生命中有无数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一般不会轻易回答,因为它实在是太玄妙,但那天我就是莫名地想告诉她。
我说那你就想象你站了一辈子,突然躺下了,而且是最高档最柔软的床。
我自尊心很强,死要面子,我很怕被别人瞧不起,所以我想要做最酷的事,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土狗。
我一直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如果我不能用毒品武装自己,我就没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只有毒品才能缝补好我被摔碎的自尊,只有吸毒才能让我感知到生命的厚度,我也只有吸了毒才能高人一等。
不然我只是一个凡人。
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我没戒毒是因为我不甘心。
因为我深知自己无法掌控我的当下和未来,我唯一能确信永远不会改变的就是那些过去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毒品能让人上劲一辈子,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每天为了指甲盖大的粉末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