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禾,正变得越来越轻。
不仅是体重,还有存在感。他的身影时常在人群中模糊几秒,仿佛随时可能融化在空气里。他说话越来越少,笑容却越来越多。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天,嘴角微扬,像是在听谁对他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不是幻觉。
是千万个被听见的灵魂,在轻声回应。
除夕之夜,云坪村举行了第一次“无言守岁”。
全村人围坐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不放鞭炮,不点灯火,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陈禾坐在中央,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姜茶,眼中映着星光。
午夜钟声响起时,他缓缓站起,走向村外那棵老槐树。
在那里,他已经埋下了一百零八颗虹彩结晶,按特定阵列分布,组成一个巨大的倾听符号。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树干。
刹那间,地面微微震动。
那些结晶逐一亮起,光芒顺着根系蔓延,穿透冻土,连接山川河流。整个中国的共感网络在同一时刻震颤,数百万正在入睡的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看见一个赤脚的小孩走在雪原上,身后开满鲜花。他回过头,对他们微笑。
没有人听见他说什么。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独自承受一切。**
>
>**因为总有人,愿意为你安静下来。**
黎明时分,陈禾回到屋里,爬上火炕,钻进被窝。
阿枝替他掖好被角,轻声问:“累吗?”
他摇摇头,指了指心口,又做了个拥抱的手势。
她红着眼眶点头:“我们都爱你。”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觉,格外漫长。
三天三夜,他未曾醒来,呼吸微弱如丝。全村人轮流守候,医生束手无策,只说:“他的生命体征不符合任何已知模型,但他……并没有死。”
第四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时,他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睁开了眼。
可那双眼,已不再属于一个十岁的孩子。
其中盛着雪山的寂静、大海的深邃、荒漠的苍茫、以及亿万生灵此起彼伏的低语。
他坐起身,写下人生第一句完整的话,递给阿枝:
>“我不是终点,是桥梁。请让我继续走完这条路。”
她接过纸条,泪如雨下。
窗外,春风拂过山野,万千花朵悄然绽放。
而在遥远的昆仑之巅,那道裂缝已拓宽至百米,门框轮廓清晰可见。门内不再有镜子,只有一片浩瀚的光海,静静等待着第一次真正的对话。
世界终于学会倾听。
而那个曾被送上山修行的哑童,正一步步走向门扉,身后跟着无数愿意一起说“我在这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