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谭越和陈子瑜难得没有安排工作,两人换上轻便的休闲装,开着车往京城郊区的雾灵山方向驶去。
那里有连绵的青山、清澈的溪流,还有大片的野花,是远离城市喧嚣、感受自然的好去处。
车子驶离。。。
第六十一天。
清晨的阳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王乐天书房的地板上。他坐在桌前,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敲下第一个字。窗外那株老梅的嫩芽在风里微微晃动,仿佛也在等一个开始。
《断腿的春天?续》四个字静静躺在文档标题栏里,像一块尚未开垦的土地。他知道这篇稿子不能只是叙述??它必须是一把刀,剖开那些被岁月包浆的真相;也必须是一盏灯,照进韦大山和小满这样的孩子曾跌倒过的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敲下第一段:
>“1998年,云南麻栗坡县南温河乡,一场暴雨冲垮了边境线上的雷区围栏。
>那一年,韦大山十三岁。
>他跟着父亲去后山捡柴,踩中了一枚58式反步兵地雷。
>爆炸声很轻,像是谁摔了个玻璃瓶。
>可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没了。”
文字流淌出来,带着泥土与血腥的气息。他写韦大山如何在村卫生所的木板床上疼醒,母亲跪着给他喂米汤;写他出院后三年不敢出门,怕人看他空荡荡的裤管;写他十七岁独自坐绿皮火车去昆明,在街头卖唱换饭吃,用一根拐杖撑起尊严。
但他更想写的,是那个没人问过的问题:为什么三十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还有近两百万枚未爆的地雷?
他翻出之前采访老兵时存下的资料??中越边境扫雷行动持续到2018年才基本完成,官方通报共排除各类爆炸物近五十万枚。可民间组织统计显示,仍有大量雷区未标记、未清理,尤其在偏远山村,孩子们放牛、采菌、上学的路上,随时可能踏进死亡陷阱。
而更大的隐患,藏在人心深处。
他曾去过广西靖西的一个小学,校长悄悄告诉他:“每年都有学生受伤。但我们不敢上报太多,怕影响‘平安乡镇’评比。”
另一个村干部喝醉后说:“上面拨款清雷是有指标的,清完了就没钱了。所以……留一点,也好继续申请经费。”
这些话像锈钉扎进他的记忆。
文档继续延伸:
>“小满问:‘阿叔,我跑得再快,能跑过地雷吗?’
>这不是一个孩子的恐惧,而是一个时代的回响。
>我们总以为战争结束,和平就来了。
>可有些战争从未真正停止??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埋进土里,等着下一个无辜者的脚步。
>扫雷不止靠工兵,更要靠良知。
>当我们为奥运冠军欢呼时,是否想过,有多少像小满一样有天赋的孩子,一辈子都不敢放开奔跑?
>因为他们知道,脚下的路,不一定安全。”
他停下笔,起身走到阳台。手机震动,是林晚发来的消息:“央视公益频道愿意合作,前提是内容要‘稳妥推进’。”
他苦笑,回了一句:“如果稳妥意味着删掉真实,那我不需要这个平台。”
他知道这背后的风险。上次《辐射之下》引发舆论风暴后,他的微博账号一度被限流,几家电台节目临时取消邀约,甚至连小月幼儿园老师都“善意提醒”家长注意网络言论对孩子的影响。
但这一次,他不能再退。
傍晚,他驱车前往通州郊区的一间仓库??那是他私下租下的资料存储点,堆满了这些年收集的录音带、病历复印件、匿名信件和老照片。他在角落翻出一盒标着“滇桂闽雷伤者口述”的磁带,放进老旧录音机。
第一段声音沙哑而颤抖:“我是李阿婆,我孙子六岁那年踩雷……两条腿都没了。医生说可以装假肢,可我们农村人,装得起吗?他现在整天趴在门槛上看别的孩子跳绳……他说,奶奶,我想跳一下,就一下……”
第二段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在东莞电子厂打工,右手三个手指是假的。八岁那年在河边玩,捡到个铁疙瘩,像玩具。炸了之后,村里人都说我晦气,连亲爹都不愿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