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殿余音不散,无人应答这份迟来的愤恨。
殿外日沉西山。夜晚终究还是降临。
谢旻终于也似意识到了不对劲,唇瓣失了血色,向来俊美温谦的脸上神色恍惚,缓缓抬首问道:“老师,您既然活着,这么多年为何不来找我,也不来找楠楠?”
顾弛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笑起来,肩头耸动,影子在墙壁上显得癫狂,笑够了,方才道:“我爬不出来啊小殿下。我爬不出来。我做梦都想爬出来,但我被压在了棺材里。若在我全盛时期,一座铜兽能被掀翻,可我受伤了啊……”
他声若惊雷:“我连活下来都是上天垂怜一线生机!”
“……”
谢旻似是想清楚了所有前因后果,喃喃道:“若孤当年……当年以伤揭发,验尸佐证,老师,您是不是不会被关在陵穴三年?我……我不该隐瞒……”
可一边是活着的母亲,一边是死去的恩师。
孰轻孰重,当时的心境,又如何能用迟到的真相来衡量呢?
他闭目抿唇,痛苦至极,再也说不下去。
直到顾弛轻嗤了一声:“顾楠,你过来,把刀给他。”
顾楠踟蹰不定,脚步迟疑。
顾弛“啧”了一声:“怎么,还担心他会用刀伤了我们吗?我把他武功废了,他打不过你。”
顾楠犹豫片刻,没向谢旻走去,反而走到顾弛面前,双手捧刀,道:“爹,你亲手杀了褚珍,不好吗?”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顾楠被打得脸一偏,脸颊瞬间红肿。
顾弛冷笑道:“犯得着你来怜惜他吗?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顾楠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将刀上血在身上揩干净,垂着头道:“那我去杀了她,好吗?”
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顾弛喝斥道:“怎么,被养了四年,养出感情来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
“楠楠,把刀给我。”谢旻忽然打断他的话,“给我!”
皇后大惊失色:“谢旻!你想干什么?!”
顾弛面色阴沉道:“听到了吗,给他。”
顾楠沉默片刻,陡然快步走到谢旻面前,刚想递刀,忽然瞳孔骤缩——
谢旻居然手腕一翻,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接刀转向,用刀刺中他自己的腹部,连续两刀,肋下三寸,他眉心疼得微抽,手却很稳,拔出刀,捂着伤口,哑声道:“老师……您若想报仇,我的命随时可以拿去。若您不想杀我,这两刀还您一半因果,还剩……咳,还剩另一半,您现在就把我带走,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个三年五载,我保证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