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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五百四十九章 万镜台（第2页）

他知道，战争已经重启。

***

西域某处隐秘山谷，一座由冰晶构筑的祭坛静静伫立。十二位忆行遗孤盘坐四周，每人手中捧着一块来自不同忆馆的碎玉。他们是自愿留下的守护者，负责维持“共忆结界”的运转??一个用百万人口述记忆编织而成的精神屏障，旨在抵御虚噬大规模反扑。

但今夜，结界出现了裂痕。

“第七区波动异常！”一人惊呼。

众人望去，只见空中浮现的光幕上，原本连绵不断的记忆网络出现了一段断裂带，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更可怕的是，那段空白区域正缓慢扩张，且形状诡异??竟像是一枚印章的轮廓，与当年正统司密令印鉴完全一致。

“他们回来了。”最年长的一位老人喃喃，“不是虚噬，是‘秩序派’。”

所谓“秩序派”，并非妖魔，而是人类自身孕育的极端思潮。他们坚信历史必须可控，记忆应当筛选，唯有抹去动荡与痛苦，才能维系社会稳定。正统司便是其前身，而九幽司命，则是他们在灵性层面的延续。

“他们利用我们对和平的渴望，”老人抬头望天，“每一次我们为了安宁而选择沉默，每一次我们为了避免争端而回避真相，都是在为他们注入力量。”

话音未落，地面骤然龟裂。数十道黑影从地底升起，形态各异，有的披着古袍，有的穿着现代西装，但脸上皆无五官，只有一片平滑如纸的皮肤。他们手中持笔，不是写字，而是“擦写”??所过之处，人们的记忆被悄然修改：战争变成庆典，暴行化作恩典，牺牲者的名字被替换成功臣。

“忘川笔吏……”有人绝望低语。

这些正是秩序派的执行者，专门篡改集体认知。他们不怕武力对抗，只怕真实被反复讲述。因为每一个真诚的口述，都会削弱他们的存在根基。

就在这危急时刻，远方传来马蹄声。

一匹黑马踏雪而来，背上骑着一名青年。他身穿粗布青衫，腰佩一柄无鞘短剑，剑身非金非玉，而是由凝固的泪水与誓言炼成。正是十年前西行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真正的忆剑行者。

他翻身下马，将短剑插入祭坛中心。

“我不是来战斗的。”他说，“我是来讲故事的。”

随即，他开口讲述。

他讲建文帝如何在大火中换袍易容，由一名太监替死，自己则带着半卷《春秋》逃入西南深山；

他讲那位写下《启明录》的正统司官员，临刑前仍坚持将真实史册藏于井底，并用指甲在石壁刻下：“后世若有良知未泯之人，请替我续写。”

他讲盲女为何能预见未来??因为她不是瞎了眼，而是看得太多，被迫关闭了肉身之瞳；

他讲梁言为何永不现身??因为他已化身万千，寄居于每一个愿意说出真相的人心中。

每讲一句，光幕上的裂痕便缩小一分；每复一段，天地间便响起细微铃声，草铃轻振，忆剑莲开。

那些忘川笔吏开始退缩，他们的身体在真实叙述面前逐渐透明，最终如雾消散。

青年收剑，喘息不已。“这只是暂时胜利。”他环视众人，“只要还有人宁愿活在虚假的安宁里，他们就会回来。”

老人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守护记忆，更要让每个人明白??记住痛苦，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不再重演。”

***

数日后，一场前所未有的“全民共忆仪式”在全球同步举行。

不分国度、种族、信仰，所有人于同一时刻闭目静坐，面对内心最不愿回首的片段。

有人想起自己曾在饥荒年代偷吃弟弟的口粮，导致其夭折；

有人记起年轻时因恐惧而举报邻居藏书，间接致其家破人亡；

有国家元首坦承祖先曾发动侵略战争，却百年来从未正式道歉；

有学者承认自己为升职篡改考古数据，误导学界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