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醉话说了不算?李总说话就是实在。。。。。。不过我得先喝一杯,算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给李总道歉。。。。。。。”
卜青君听了李野的话,立刻哈哈大笑,然后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算是。。。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书桌上,那份《关于轻汽公司实施股份合作制的若干建议》静静地摊开着,纸页边缘已被手指摩挲得微微卷起。单盛文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红笔,目光却落在窗外??楼下的小巷里,卖豆腐脑的老张正支起摊子,热气腾腾地掀开锅盖,熟悉的吆喝声顺着风飘上来:“热乎的豆腐脑嘞??加香菜不要钱!”
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这声音太像西南老家巷口那个清晨了。那时候儿子还在读中学,每天早上都要缠着他多给五分钱,买一碗带卤蛋的豆腐脑。如今儿子在西南银行系统做基层信贷员,每月工资barely够吃饭,更别提攒钱调回京城。可董善说得对:那样的人,不该埋没在小城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甘彪发来的短信:“材料已递上去,上头有反应。周三上午九点,国资委调研组来轻汽听汇报,你准备十分钟发言。”
十个字,像一块石头砸进湖心。
单盛文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终于回了一个“好”字。他知道,这一关比上次会议更重要。那次会议只是内部试探,而这次,是真正站在风口浪尖上。一旦说错一句话,不仅自己前功尽弃,连带着家人刚批下来的调动手续都可能被反悔作废。
他起身走到衣柜前,翻出那件藏青色呢子大衣。这是十年前母亲亲手缝的,内衬用了旧毛毯改裁,针脚细密结实。那时她常说:“当官不稀奇,穿得体面才叫本事。”现在想来,她哪里懂什么官场沉浮?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在外头活得有尊严。
中午时分,他去了趟西南驻京办。
驻京办早已不像从前那样门庭若市,如今缩在一栋老旧写字楼的三层,招牌褪色,门牌歪斜。接待他的是一位姓李的干事,四十来岁,脸上写着疲惫和麻木。
“单哥,您怎么来了?”李干事勉强挤出笑,“好久没见您过来了。”
“我来看看我妈的档案转接情况。”单盛文递上一包烟,“听说手续已经批了,但那边人事科说还要补一份政审材料。”
李干事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老问题了……你们这批从西南调过来的,名义上是合并重组,实则处处卡着。尤其是家属随迁这块,上面怕形成‘西南帮’,所以层层设障。你这份政审之所以拖着,是因为……有人打了招呼,说要重点审查‘社会关系复杂者’。”
“社会关系复杂?”单盛文冷笑,“我爹是个退休钳工,我妈种了一辈子菜,我老婆在医院烧锅炉,儿子学金融但从没沾过权贵边??谁复杂?”
李干事摇摇头:“不是真查你家底,是在压你。只要你在这次改制中稍微松口,或者干脆退出,这事立马就能办妥。可你现在成了‘改革先锋’,反倒成了靶子。”
单盛文沉默良久,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儿子的工作编号和单位代码,请帮我查一下他在系统的档案状态。另外,有没有可能让他参加下个月证监会组织的青年干部培训?”
李干事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想走这一步?”
“我不想走任何一步。”单盛文声音很轻,“但我必须走。”
李干事点点头,收下纸条:“我会尽力。不过……单哥,你也知道,这种事,光靠跑动没用。得有人说话才算数。”
“我知道。”单盛文站起身,“所以我要让我说的话,变得有用。”
走出驻京办大楼,天空阴了下来,乌云压城。他没带伞,索性加快脚步往公交站走。雨水很快落下,先是零星几点,继而倾盆如注。他淋湿了半边身子,在站台躲雨时,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书包瑟瑟发抖。他脱下大衣给她披上,女孩怯生生地道谢。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女儿去年考上北方交大,住校读书。每次打电话都说“爸你别担心,我在学校挺好的”,可上个月辅导员悄悄告诉他,孩子因为家庭背景受排挤,班里评助学金被人举报“父亲涉嫌利益输送”,差点落选。幸亏班主任力保,才勉强通过。
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只在挂电话后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权力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是饭碗,是前途,是亲人能否安身立命的底线。
第二天一早,他六点就到了公司。
会议室还没开门,他在走廊来回踱步,嘴里默念发言要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王建国??财务处长,一贯反对改制的核心人物之一。
“老单,这么早就来了?”王建国笑了笑,眼神却不带温度。
“睡不着,干脆早点来准备。”单盛文客气地点头。
“听说你要代表集团向国资委汇报?”王建国点燃一支烟,“不容易啊,一步登天。”
“谈不上登天,就是尽本分。”
“本分?”王建国嗤笑一声,“那你可得小心点。现在外面传得可难听,说你是董善的‘提线木偶’,那份方案根本不是你写的,是董办连夜赶出来的稿子,就等着你在会上念。”
单盛文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流言止于智者。”
“也是。”王建国吐出一口烟圈,“不过我劝你一句,别把自己搭进去。股份制听着好听,可最后吃亏的永远是普通职工。管理层持股,资产低估,几年后套现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收拾。你想想西南那几家试点企业,哪个不是这样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