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老所承诺的穿云哨没有响起。
鹿俞阙确实怀着一些微渺的妄想。譬如胡长老确实够强,泸山弟子们的聚拢确实够快。譬如那道白衣也有他的顾虑,面对泸山的接手也许会暂时退去。
她宁愿在泸山脚下迎接数百泸山弟子的合围,也不愿面对那道梦魇里的白衣。
只飞奔了顷刻,那点积攒的真气就又耗尽了,一脚踉跄踩倒了几支芦杆,但她没有停下,仍然往前奔去。
大月湖的岸畔冥冥寂寂,只有风拂草杆之声,水鸟或鱼儿在湖中翻波,她期待着听见一些喊杀,哪怕是胡长老的惨呼。但没有丝毫人类的声音,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梦。
他们死了。
鹿俞阙意识到。
纵然只刚刚分别,但那道白衣已取下了他们的头颅。就像那夜的父亲一样,胡长老既没有所谓“周旋”,也发不出他的穿云哨。
倒是自己因为脱离了他们的保护,得以暂寄头颅于项上。
是自己害了他们吗,鹿俞然中难免想。
若没遇上自己,胡长老应当不会死。。。。。。但是,在别苑消殁之前,泸山就已经入场了。
鹿俞阙头回亲身感受到一种残酷,江湖两个字在她心中变了样子,不必喋喋不休你死得突兀而冤屈了,我也未必活过下一个呼吸。
她用力咬了下唇,尽力回忆着时间。
一刻钟之前胡长老没有发出哨音,意味着那时候或者更早,他遭遇了白衣。
但不会早过两刻。因为那时候李黎带着她还没有走远,白衣即刻就能赶上他们。
所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呢?她脑子一片混乱算不清楚。
她只是不停地奔跑,紧紧抱着怀里的武经。
既不想令仇人得到,也不愿意把它交给泸山,她想,若死,也就和它死在一起好了。
鹿俞再次将它在身上勒紧了些,喘息着,竭尽全力地隐藏着身形,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
远处响起几声哨子,应当是泸山弟子们抵达了。
她知道泸山惯用哨音交流信息,但没记住哪种哨子代表什么,这一声响起之后,不多时,东西两方也各自响起了同样的哨声。
但他们没有收到胡长老的回应。
鹿俞阙这时候心里又升起些希望,因为她又想到一个法子。
她朝着哨音的方向拼命奔去。
上百的泸山弟子在朝着这片湖畔围拢,她当然也不能被他们捉到,但万一遇到一个落单的,也许她就能换上他的衣裳。
在白衣识别出她之前,从混乱的合围里穿梭出去。
然后若能夺得一匹马,就往、就往。。。。。。。
往何处呢?鹿俞阙怔怔。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时间没有留给她重新思考的余裕,她绝不愿意把这本武经交给泸山,但划掉泸山之后,下一个选项并没有自然而然地浮上来。
鹿俞阙奔跑着,小腿忽然火辣辣一痛,下一刻天旋地转,她重重摔倒在芦苇丛中。
第一时间她以为是小腿被人斩断,但下一刻才瞧见只是一条长满尖的硬木。
藏得那样好,被落叶乱苇刚好埋住,正是自然留给会奔跑生灵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