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瞥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慌乱之中嘴突然不受控制,一咕噜说道,“公主不愧是陛下亲子,骑□□湛,武艺超绝,竟然在禁军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坚守整整两个时辰还有余……”
这实在出乎以往他们对公主“娇娆貌美、弱不禁风”的印象。当时肖庆安急急忙忙赶到拼杀现场善后,正好瞥见被禁卫长戟加身的赵意年,不同于以往复杂繁琐的发髻,她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一道血迹从她锋利的下颌角蜿蜒而下,沾了血水的窄袖紧紧勾勒出她手臂上结实的线条,一臂抡出起码能掼倒三个肖庆安!
“公主还,还……”他支支吾吾。
“还干了什么,说!”
肖庆安一咬牙,“公主还砸烂了王孙院的大门,京都府衙已经派出了所有差役,只寻回来大部分,还有少数依旧在潜逃中……”
皇帝顿觉眼前一黑。
“不止如此,公主出手实在太快,几乎谁也没反应过来,所以臣等搭救不及,宗室四位王爷,一位郡王,都已……罹难。”
皇帝已经摇摇欲坠,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只怕晃动几下便要头晕目眩地砸地。
但肖庆安仍没有闭嘴的打算,声音都随着身体哆嗦不止,“还还,还有诸位殿下,也,也……”
皇帝一把揪住肖庆安的衣领,“你说什么!”
肖庆安哭丧着脸,“康王、安王已经薨了,诚王殿下重伤,宫中的两位小殿下一位落井,一位落水……”
“季院副去看了,说诚王殿下的右臂怕是不中用了。”
换句话说,皇帝现在完好无损地活着的儿子,只剩太子一个了……好歹还有一个,否则肖庆安都不敢前来回禀皇帝,只怕当场就要自尽谢罪,现在起码能幻想一下皇帝的宽容,实在不行,再死也不迟。
皇帝脸上一片空白,甚至感觉不出愤怒的情绪,只有茫然,地上跪着的肖庆安再次埋低了自己的头颅,身体紧贴地板,老老实实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车驾正往宫门去,半道却被皇帝挥止,他让随行诸人直接离去,不必再进宫等候结果,他打算亲自去!
从前发生过诸如谋逆叛乱的事,皇帝只用坐在那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上,高高在上地发出一道道命令,或圈禁,或斩首,或抄家……比起被背叛的激怒,他更多地是愤恼于有人敢挑战他作为皇帝的权威。
可是他此刻却双目凝泪,神情哀凄,似乎对于发生的一切既不可置信又悲痛欲绝。
失望的父亲老泪纵横:“你想杀我,你居然要杀了我!”
皇帝不是没有谋逆生乱的儿子,可他对此却有种尘埃落定的坦然,他严密地切割了作为父子的那部分情感,只保留了君臣上下分明的冷酷,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裁决,他能教亲儿为他们做下的过错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是不同的,他甚至给了这个女儿独属于父亲的温情,这是他哪个儿子都不曾得到过的优待。
所以皇帝此刻真的产生了那种真心错付的悲恸。
可赵意年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为什么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