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关心他有什么错。
甚至十分生他的气。
明明不会喝酒、酒精过敏,还逞强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
明明是个笨蛋,还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天知道四小时前他接到俞扬打来的电话有多激动,还以为这人是打来求和。
没成想话筒里乱糟糟,一群人说着语意不明的话,但听得出来是在起哄,像是在玩某种冒险游戏。
直到他听见俞扬类似绝望的求饶声,身体比理智快一步跑出别墅,狂踩油门冲到俞扬的宿舍楼下。
屋里没亮灯,他便点烟坐在车里等。直到一盒烟只剩下一堆烟屁股,他才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找到陈梦的微信拨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得知他喝醉的消息,秦陆简直想杀人的心都有。他清楚的知道,俞扬醉前醉后很极端,醉前他比谁都腼腆,醉后却比谁都磨人。
记得大一刚开学那阵,宿舍聚餐,向来不懂得拒绝的俞扬刚喝了半杯啤酒就满脸爆红。大家只当他是单纯的喝酒上脸,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谁知第二杯啤酒下肚,他竟像是直接变了个人一样,一双胳膊化作触手怪,但凡身边有个能抓的人,就会牢牢缠上去,任凭你怎么拽都拽不开。
由于秦陆酒量好,所以送俞扬回宿舍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当时两人还不熟,只是同睡一个屋檐下的关系,俞扬的黏糊令他感到强烈的心理不适。
天知道那一路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俞扬在他背上极不安分,手臂死死抱着他的脖颈,瘦削的下巴搁在肩头,沉甸甸地晃悠,嘴里还不住地念念有词,听不真切,却执拗非常。
好不容易爬回宿舍,由于俞扬住在上铺,秦陆只能无奈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还没等他坐着喘口气,俞扬竟从背后再度缠了上来,软乎乎的胳膊带着股强硬的蛮劲,勒着他的脖子将他一整个放到。
两人只能像叠罗汉那样仰倒在床,失去意识的俞扬甚至将两条腿都缠上了他的腰,大声喊着“被子不要跑!”
秦陆已经记不清他是如何从魔爪下逃离的。只记得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差点就要溺毙在俞扬热烈的怀抱里。
从那以后,舍友再也不敢劝俞扬喝酒,纵使是和不知情的同学朋友吃饭,秦陆也会给他下达禁酒令。
秦陆托起俞扬的后颈,在他枕后多垫了一个枕头,确保他稍微抬起头,用小勺将已经泡好的蜂蜜水一勺一勺慢慢地喂进他嘴里。
香甜的滋味冲刷掉舌腔酒精的苦涩,烧心的胃腹逐渐暖了起来,俞扬再度睁开惺忪的睡眼,将模糊的视线对焦熟悉的轮廓。
“六哥……?”
淡黄色的蜂蜜水顺着他嘴角滑落,秦陆连忙抬手用指腹擦拭掉那道水痕。
“我有那么难认吗?”他又舀了半勺蜂蜜水送到俞扬唇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一晚上你要叫我多少次。”
俞扬没回答,只定定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再强烈的醉意也阻挡不住他热切的目光。
秦陆被他盯得心慌,喂了几勺蜂蜜水后便不再喂了,起身想去厨房洗杯子。
不料他刚直起身,一双胳膊柔韧地缠上了他的腰腹。俞扬把脸紧紧埋在他的肩胛处,灼热的鼻息穿透黑色羊绒毛衣的每一个空隙,尽数喷在秦陆早已冒出细汗的皮肤上。
“放开我俞扬,”秦陆无奈的声音响起,用手去拉俞扬宛如蟹钳的胳膊,“刚才还以为你改了,原来乱抱人的习惯还在呢。”
俞扬抱得更加用力,像寄生虫拼命汲取宿主的养分。
“不放……我就不放……”
潜意识里,俞扬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秦陆拖着行李箱离开宿舍的那个上午。
他想挽留他,他想抓住他,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句冰冷的拒绝。
他说,你别碰我。
然后,他听话的放了手。
这一放手,便是六年。
既然清醒时,他无力与现实抗争。
那么梦境里,他愿付出一切换取他多留一秒。
这些年,这种梦,他不是没有做过。他早已谙熟各种延长梦境的方式,甚至能控制梦境按照自己想要的结局那样发展。
他就像个小偷,在虚构的世界里,圆满自己的不圆满。
腰腹部受到压迫,窒息感再度袭来,秦陆叹了口气,只好握住他的手安抚:“俞扬,先松一松胳膊,我快要喘不动气了。”
“不要,”俞扬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的鼻音,“我一放你就走了。”
“我不走,”秦陆耐着性子与他协商,“你拉着我的手,我肯定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