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进轻轻一点头,“摄政王大人,今日有一嫌犯携带短刀闯入宫中图谋不轨,刚刚在狱中招认是受您指使意图谋害陛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您不能出重华宫。”
“谁的命令?”
“陛下的命令。”
沈衡的眼睛在月光照耀下显现出了一种淡淡的琥珀色,不像是人类而像是某种动物,他扫了一眼左右的侍卫,转身推门回到了殿内。
月上中天,宋南卿一袭白色云锦衣袍缓缓至重华宫前,仪鸾司接手大理寺在探查案件真伪,魏进不在。他屏退左右侍从,一个人推开了眼前的那扇大门。
春见紧张道:“陛下……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毕竟里面那个人,刚刚被指认暗害皇帝图谋不轨,这个时候单枪匹马进去,是不是太冒险。
宋南卿摇了摇头,坚持一个人进了重华宫。
里面桌上放着一盏青釉雕花孔雀型瓷灯,不算明亮的光只照亮了桌子周围的区域,沈衡姿态依然放松,端坐于桌前低头看书,好像他不是被禁足在这里,而是自愿选择留在这里。
听到门开的声音,沈衡抬头看去。门外天空上一轮明月映衬着深蓝色的天,宋南卿穿着一尘不染的纯白色衣服悄然而至,衣领袖口的银色蝴蝶振翅仿佛真的要起飞。
“吱呀”一声,门被合上,宋南卿缓慢踱步来到桌前,单手撑住桌面倚靠在上面,低头看向沈衡面前的书。是一本兵法,他不太感兴趣地挪开眼神。
青釉瓷灯笼罩下的光泛着莹莹的淡绿色,映在沈衡的眼睛里,更添一抹冷色。他被宋南卿挡住了光,慢慢抬起头,黑幽幽又发绿的瞳孔盯住眼前人。
宋南卿心跳加快了一瞬,刚想离远点,就被攥住了手腕。
“怎么弄的?”沈衡看着桌上的手,关节处有些微擦伤,他翻过来后,发现手心处被磨破了皮,伤的更严重。本来柔嫩的手,一点点伤口就看起来触目惊心,磨破的位置渗出了点点红血丝。
沈衡起身去后面柜子里找药膏,宋南卿轻抿了下唇说:“我没事……就是今天练射箭磨到了,他们说练武都有这个过程,等茧子磨出来了之后就好了。”
抽屉关闭的声音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幽静,重华宫被围起来之后,就没有人服侍了,宫人大多也都绕着走,静的吓人。
沈衡身量很高,站起来的时候,影子完全把宋南卿笼罩其中,不等拒绝,他就拉过宋南卿的手,拿着玉质小药勺,挖出药膏来一点点涂抹在伤处。
嫩红色的生肉露出来一点,被药膏覆盖住的时候,宋南卿忍不住“嘶”了一声,手腕抖着想往回缩,但被紧紧握住动弹不得。他的手腕太细了,两根手指就能圈完全,还空了一大块。青黛色的血管透过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可以被看得出跳动的频率。
沈衡极有耐心地一点点涂抹,动作轻柔,抽空看了一眼宋南卿道:“身边跟着的人怎么做事的,伤成这样也不处理。”
宋南卿垂下睫毛小声说:“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太矫情,况且…不习惯别人碰我。”
平时穿穿外衣鞋子他还能忍受,但肌肤被碰到他会觉得很膈应,或冷或热的皮肤触碰到,总会让他想起冷的尸体、热的鲜血,被已经冰凉或者还有余温的尸体包围,是他无法忘记也再也不愿想起的记忆。
握在手腕上的手指力道没松开半分,沈衡对他的伤口轻吹了口气,意味不明道:“卿卿长大了,不愿意再被当小孩子对待也正常。”
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宋南卿不语。
“怎么突然想起来练射箭,还那么用功,今天是谁教的你?”
“忘了是谁教的,随便找了一个看起来厉害的。”宋南卿觉得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太热,轻推了一把,接着说,“我突然觉得,还是要有自己保命的手段好,不然危险来了,靠谁也靠不住。”
沈衡抓住了那只推拒的手,这下子两只手都被他控制住了,他贴近了几分看向宋南卿的眼睛问:“陛下说的危险是指,像今日这般闯进宫里来的来路不明之人?”
还是说到这件事了,宋南卿这次没有躲避对视,目光清正,“是。”
烛火晃动,一缕发丝从背后滑到了肩膀处,在不算明亮的灯下,宋南卿的眼睛里像是有火苗在燃烧。
“我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求自保。”
他之前一直没有正经习武,一是因为登基稳定政局后已经错失了学武功的最佳年纪;二是因为他每日和沈衡同床共枕,如果学了武功会让对方警惕,不利于他营造自己无辜脆弱的形象;三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提出过陛下应该练武强身这件事。
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沈衡没打算教他,别人自然也不敢教他。
沈衡定定看着他,眼睛一眯,“你真觉得那个人是我设计来杀你的?”
宋南卿翻过手心举到脸前吹了吹,说:“不知道,我向来猜不透先生的心思。”
他的脸被沈衡左右捏住抬起,对方声音压低道:“我要是真想杀你,早就杀了,用不着费力气把你养到那么大,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