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发,只盯着那还未断气的尸身。
邵老爷的眼珠还在转动,似乎在说自己还可以抢救,但胸膛在一瞬间被贯穿,他说不出来任何的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被人抬进棺材。
邵老爷张了张嘴,鲜血流淌了一地,整个人的温度都在慢慢流失。
他盯着邵夫人,邵夫人的目光却从未放在他身上。
他忽然就明白了。
此番上书请神,是邵夫人的主意,在自己的孩子被邵疏璇杀死的时候,她也只是表面难过,落下了几滴眼泪。
十几年的枕边人,竟一时让他看不清了……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
年少时,他问她。
“你爱我吗?为何我娶如此多的小妾,你都不生气,大家都说,你大度,我真是好福气。”
邵夫人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整个人都立在一股子释然的哀愁里。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爱吗?可能爱过吧。
为何大度,无非就是心已死,无非就是耍情绪闹的时候,被指责没有主母气度,无非就是跟儿诉苦时,儿说我爹说得对,你真是个小气的女人,难怪爹爹不喜欢你。
邵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当然,我不爱老爷,爱谁呢?老爷好好注意身体。”
邵老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觉得自己的魅力依旧不减当年,乐呵呵的走了。
两人年少相识,共同执手,撑起这硕大的家业,成为商贾之首,孕有一儿一女。
可再年久的情,抵不过一个又一个被抬进门的小妾,抵不过他一句哪家都是这样,你大度一点,府里吃穿用度,哪分不是靠我?我消遣消遣又有何错呢?
邵夫人闹过,邵老爷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不过分便那样吧,反正妾同奴,只要有钱,何愁没有?
由于纵容,邵夫人苛责过所有的小妾,可后面很可悲的发现,好像她们并没有做错任何。
其中一人看出她的可怜与执着。
“你没有本事留住人,所以将怨气都发泄到我们身上,可又怎知我们心中不苦?同为女子,还望主母你,手下留情。”
邵夫人坐在椅子上,忽然在想,我留住那么一个人,为了什么呢?
那一次,邵老爷离开去往别院后,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
邵夫人这话说得违心,旁边的丫鬟看出她的难过,拿过伞撑着给她挡住飘落的雪花,后抬手,给她拂去了发上的雪花。
落雪被拂走,邵夫人只定定的看着她。
邵夫人眼眶忽然泛红,看着那丫鬟。
发觉自己行为不妥,丫鬟对上了她的眼眸,惶恐低头。
“夫人,奴冒犯。”
邵夫人看着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罢了,不碍事,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跟在我身边好多年了,给你谋嫁你也拒绝,真是让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自己还是小姐时,她便贴身伺候着,自己嫁给邵老爷,她便是陪嫁,自己做了主母,她还是在身侧,成为了心腹。
丫鬟以为她又想给自己寻郎婿,赶忙慌乱的解释。
“奴只想一生一世侍奉夫人,夫人别让奴嫁人,而且奴这个年纪,早就过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邵夫人轻轻摇头。
“你误会我了,走吧,回去了。”
邵夫人说完转身就走,丫鬟也只是默契的跟上。
她心中庆幸,不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