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终於穿透了云层,洒在泥泞的院子里。
许峰站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电报发上去,军区大概率会同意。真正的考验,在於王錚,在於这个村子里的几十户人家。
他选择了一条新的路。
这把刀,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刨土的。
或许,这真的是一把懦夫的刀。
但当他想到,这把刀刨开的土地里,將长出能让那个十七岁少年活下来的希望时,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军区的电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新的难题。
王錚捏著那份盖著红色印章的批覆,手心全是汗。
全力支持。
这四个字,分量千钧。
他几乎是跑著去找的乡亲们,周大山和赵铁牛跟在后面,三个人的脚步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溅起一片片混著草屑的黑泥。
可他们带回来的,只有满身的疲惫和一身的寒气。
耳房的门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火盆里的炭火猛地一跳。
林雪正坐在火盆边,借著光亮看一本页脚捲起的医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许峰背对著门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块灰色的磨刀石,正专注地打磨著一把手术刀。
砂石摩擦著钢刃,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是这间小屋里唯一的声响。
“……不行。”
王錚的声音沙哑乾涩,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摘下军帽,露出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的额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靠在了门框上。
周大山一屁股坐在草堆上,烦躁地捶了一下大腿,闷响一声。
“他娘的!一个个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那张黑脸涨得通红,粗声粗气地抱怨,“俺们说破了嘴皮子,他们就一句话,地是命根子,种那些草草,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赵铁牛也垂头丧气:“是啊许哥,俺们好说歹说,有个老汉直接把俺们推出了门,说再逼他,他就一头撞死在自家门槛上。这……这根本没法弄。”
许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沙……沙……”
磨刀声依旧平稳,不疾不徐。
王錚苦笑一声,走到火盆边,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
“许峰同志,乡亲们……他们不同意。”他看著火盆里跳动的火焰,语气里满是挫败和无奈:“我把道理都讲透了,可他们不信。土地对他们来说,比命还重要。这不是思想问题,是肚子问题。”
许峰终於停下了动作。
他將手术刀举到眼前,对著火光,眯起眼睛仔细地检查著刀锋。
然后,他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意料之中。”
这四个字,让屋子里三个男人都愣住了。